第181章
你当真能瞒人一辈子不成?
姬寅礼给她将发簪束上,语气不甚在意道,再说反正也问不到你面前,怕什么。若有不长眼色的,你直接让他来问我。
陈今昭兀自纠结半会,勉强想开了。
成罢,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就随他们去吧,爱怎么想怎么想。亦如他所说,反正问不到她面前。
十月中旬,王师终于抵京。
公孙桓携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京城百姓夹道欢迎,欢庆一片。
第134章
凯旋之师入城后,摄政王被公孙桓以及文武百官拥簇着回了宫将领们带着各自的兵士回了营,至于陈今昭及随军的文官们,则被特允暂回家歇整,待朝廷下了通知再入宫赴宴。
永宁胡同里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门前挂了红绸,街坊邻里随着陈家人全都涌到胡同口处相迎。陈今昭的马车远远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整条街都开始沸腾起来,还没等马车近前停下,他们就全都围了上来纷纷朝她道贺。
陈大人恭喜您啊!
您尝尝这是咱自家腌的腊肉!
这是我亲手织的土布,您别嫌弃!
有您这般的人物在,咱这条街都出名了!
你们让让,让我将瓜果给陈大人送上车去!
陈今昭下了马车,一一向来道贺的街坊邻里拱手道谢。并让长庚将红纸包的铜钱给大家分发下去,让众人都沾沾喜气。
直至陈今昭与家人回了院子,胡同里欢腾的人群也没散。夕阳西下,胡同人家的孩童在追逐嬉戏,大人们的欢声笑语伴随着孩童清脆的笑声,交织在巷弄上空许久不散。
堂屋里,一家人围着陈今昭,陈母抬着衣袖反复擦拭着眼,嘴里不住喃喃着瘦了,受苦了,已至陈今昭腰身高的呈安则仰头看着她,小小少年目光里满是濡慕之情,而穿着藕色襦裙的稚鱼则绞着帕子红着眼眶看她,离家时还尚待些稚气的小妹,如今已长成了矜持的大姑娘了。
一家子人拥簇着陈今昭又哭又笑了好一阵,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待各自收拾好情绪围着方桌落座,两宫女就赶紧过来上了茶水。
陈母开始与陈今昭说起了这几年家里的事,有些疏漏的地方旁边的稚鱼就会出言补充。陈今昭含笑静听着,眸光不时流连在家人身上,看向母亲花白许多的发,又看向稚鱼娴静的言行举止,以及小呈安身上的那身青色儒生服。
小小的堂屋陈设摆件亦如她离家那会,她的家看似没变,却又于无声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多亏了你那沈同年,你不在的这些年里,咱家里头近乎都是他在照看着。稚鱼的教养嬷嬷是他家给请的,呈安的进学事宜也是他帮忙给安排的,今昭你这会回来了,可得好生谢谢人家。
陈今昭心中划过暖流,感怀非常。
近三年来,被粮草压得喘不上气的她哪里还顾得上家里,可以说只要家人不出生死攸关的大事,她甚至分不出半分半丝心神到他们身上。
回京的途中她还想着不知家中情形如何,想着若是有些不尽人意的事情她该如何补救,倒没想到沈砚将她家中的事都面面俱到的安排好了。
陈母望了眼堂屋外头,问:李嬷嬷这会还在隔壁院子候着,你可要见见?
自是要的。
陈今昭让两宫女去将人请来,又让她娘拿个新香囊过来,装了两锭银子当见面礼。
一个四十几许、头发梳的纹丝不乱的妇人,很快由两宫女引着过来。她进来后态度恭谨的朝陈今昭及在座几位行礼,动作标准举止有度,面容严肃却不显刻薄。
这位教养嬷嬷举手投足间透着规矩,无不恰到好处极具分寸,显然是沈家认真甄选的。
陈今昭将香囊递过去,真心诚意感激她对稚鱼这些年来的教养。于嬷嬷双手接过道谢,不卑不亢道,皆是她分内该做之事。
两人寒暄几句后,于嬷嬷就退下了。
陈今昭朝旁侧看了眼,自打于嬷嬷进来后,身板就做得极为端庄矜持的稚鱼,不免暗笑了声。
不过说起稚鱼,她就不免想起一事来。
过了年稚鱼就二十了,在这个朝代,算是老姑娘了。
此时陈母也想与陈今昭说道此事,不过呈安已然大了,不方便当着他的提,遂就让他先回屋做课业去。
陈今昭料得她娘应是有话与她讲,就笑着摸摸呈安的脑袋道听你阿奶的话,你先回屋整理下课业,等会拿出来给我瞧瞧,我得看看小呈安这些年进学情况如何。
呈安听话的起身出去了,离开前还抬袖行了退礼,小小的人已经颇具书生气了。
陈今昭眸光柔和的看着他的小小背影,心中突生感慨,既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又有种时光如梭的恍惚感。
此时此刻,方有种她离家竟那般久的感觉。
陈母看着呈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脸上不免落上了愁绪。叹了口气,她问陈今昭,幺娘她,可有给你去过信?
提起幺娘,陈今昭也神色微怔,心下也泛起了些担忧。
昔年她与幺娘几乎是前后脚离了京,她去各地筹粮,而幺娘则南下做了番子。
她也不知么娘是何时起了这般的主意,她甚至都不知对方是从何处得知朝廷正秘密征召番子的事。
先前幺娘积极参与京中官眷举办的宴会时,她还很欣慰,认为对方渐渐的走出来了,有了自己的主心骨,慢慢的已经将注意力从她的身上移开。
在她看来,幺娘的针线手艺极佳,来日有了自己主意,找到自己努力想做的事业后,或许会开家绣坊或许经营家针头线脑方面的铺子。却如何没想到,对方却一鸣惊人的,竟毫无征兆的打起了去往南下做番子的主意。
当日你尚未下值,你那宫里头那位过来的早,我瞧见他来,正要带着呈安回隔壁呢,哪成想幺娘突然到他跟前,开口就道有话要与他说。回忆当初的场景,陈母脸上是震惊与难解,至今都想不明白,从来安静懂分寸的幺娘,为何会行那般突兀至极的事。
当时她惊了一跳,当即就要过去拉幺娘回去,就算有什么话也好歹等到今昭回来再说。哪料得到么娘那日就似被什么附身了般,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硬是站着那人跟前挡着路,丝毫不理会她。
陈母与陈今昭说着当时的情况。
何止是她惊了,她在旁瞧着,从来对他们都是一副淡笑模样的宫里那位,似也被幺娘突来的举止给震的面色微僵。
那位把她带到了堂屋里,两人敞着门,一坐一站的谈了会话。我在外头隔得远,也听不见什么,就见小半会的功夫,幺娘就出来了,然后就闷不做声的回了隔壁。
陈母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方有些不是滋味道,问她什么也不说。后来就离京了,也不知去了哪,一去这么些年就音信全无。就算,就算不念着我跟稚鱼,好歹呈安是她生的罢,今昭你说,她就一点也不想,也不念着?
陈今昭就安慰道,她此行也是去做正事的,当然不能向外通信。
幺娘的事,他当年与她提了大概,并询问她的意见。她闻言震惊异常,难以置信幺娘竟会起这般堪称惊世骇俗的念头。在问过对方确认了番后,她终是默认了幺娘的做法,既是因为当时她出京筹粮在即,实在无暇顾及太多,又是因为她觉得人各有志,只要不是被逼着行这条路,那她也无权阻拦。
这世间,终究是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
只是难免还是会担心,因为对方走的是条不同寻常之路,风险未知,前路未知。可涉及朝廷机密,即便她与他关系亲密,却也不会没有分寸的冒然打听。所以她目前也只知幺娘是南下做番子,至于具体是在江南、荆州抑或其他地方,连她也不知。
回京的路途中,他倒是略微跟她提了句,幺娘目前安好。
娘不必担心,幺娘他目前一切皆安。陈今昭安抚道,见她娘神情落寞,就转移了话题,问起了稚鱼的事,我瞧稚鱼举止规矩大有长进,就是不知管家的本事学的如何了。
稚鱼知道她哥是在调侃她,
就抢先回了话,我学的可好着呢,大哥不信的话,可尽管考校。
陈今昭瞧她昂首傲娇的模样,就抬了指尖轻点下她额头,忍俊不禁道,那等会我检查呈安功课时,连带着你一块。要是在呈安面前丢人了,你可不能又吵嚷又哭鼻子啊。
稚鱼抱着陈今昭手臂,嘟嘴嗔道,真是的哥,我年少时候的糗事你能笑话我一辈子。
想起稚鱼从前那些糗事,三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笑过一会,陈母就对陈今昭道,对了今昭,我给稚鱼相看好了一户人家。那家儿郎很上进,学问做的极好,听闻有望在来年的科举中进二甲前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