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如何不重要?
冷不丁的反问让她刹那止音。
对方的声音明显沉冷了下来,陈今昭你告诉我,情爱为何不重要。
榻间先前温馨的氛围,在此刻荡然无存。
陈今昭呼吸滞住,后知后觉反应到,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果然言多必失。
殿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她很快向他解释说,我所言的不重要,是指与自身性命相比,其他的皆可暂缓。殿下莫要笑话我,大抵是我惜命,所以视存身格外重要。
周围气氛为之一缓。
他掌腹在她后背用力揉了两下,口吻依旧有些不善道,存身固然紧要,但其他的亦不可轻。
殿下所言极是,是我从前所虑有所偏颇。
喉间溢出淡淡的应声,没再言语。不过也昭示着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陈今昭趴在他胸口上,闭眸暗吐口气。
日后在他面前说话还是要留三分警惕,哪怕只是闲话家常,也不可如日这般太过放松,以防再吐露什么不当之言。
朝宴,跟我说下,你第一回 见我之情形。
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她短暂诧异了几息,就斟酌好语句,轻声细语道。
第一回 见殿下是在先帝的登基大典上。那时我官位低微排在文官队列之末,看见殿下牵着先帝的手,从宣治门次第洞开的宫门处走来。我胆子小,怕有所冒犯不敢细看,只敢随朝臣一道目迎的时候飞快看上一眼。就这一眼也不敢看得太仔细,唯恐被你瞧见。
他胸腔里发出的低低笑声。
陈今昭枕着他微微震动的躯膛,回忆着继续道,当时见殿下,只觉殿下与想象中的不同。
如何不同。
殿下天骨遒美,面容华丽,举止间雍容大度,颇有人主之风。龙姿凤采,王仪天成,让人忍不住想要跪拜臣服。她回忆着朝臣们当时对他的评价,一一道来。想了会,又补充道,而想象中的兖王,却是青面獠牙,一言不合就能张开血口吃人的。
姬寅礼大笑了起来。
促狭,还想象我是吃人的鬼。两指拧了下她面颊,他语气甚是愉悦,现在不怕了?不怕我吃了你。
殿下说过,你不噬人。
我何时说过。
那日在翰林院值房内,殿下临去前说,你非噬人之恶兽。
那么久的话,难为你也记得。
殿下说过的话,再久我都记得。
她刚说完,他的臂膀就圈住了腰身,将她抱得很紧。
帷帐笼罩的一方榻间很静,能听见两人彼此的呼吸声。
朝宴,你要一直这般亲近于我,莫要改变。他喉结咽动,阖眸轻声低语,莫要疏离我,莫要欺骗我。
陈今昭的呼吸都放轻了许多,殿下放心,我会一直都在。
拥着人紧抱了会后,他的掌腹缓慢移到了她细滑柔软的小腹,轻轻的覆着。好半会,他沉哑的嗓音方再次响起。
等我去问问大夫,可有解决之法,断不会让你有事。
陈今昭知他所指何事,细微的嗯了声。
敏锐察觉出她情绪似有不佳,他只当她是对自身性命的担忧,遂出声安抚道,莫怕,不到万无一失,我不会让你轻易涉险。
他也听华圣手提过,她的身体要养上个两三年,才可能怀上。现在忧虑这些,其实也过早。
虽是这般想,可心里却还是被她先前那话搅得难安。
掌腹在她小腹轻柔几番后,他忍不住起身,按着她的肩将她重新放回仰躺之态。
陈今昭见他屈跪下来,两手扣住她膝盖,惊得忍不住慌忙撑身后缩。殿下!
无事,容我看眼。
他不由分说的制住她后缩的动作,扣住双膝的力道朝外。
往日行事时,他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唯恐自己失控下糟践坏她身子。但此刻,对她的担忧倒是勉强能压了那炽烈的欲念。他伸手轻抚了上去。
平日里,他连按都没舍得用力,唯恐指腹的厚茧刮坏了她。他想象不出,细嫩的连行事都颇为吃力之处,来日要如何产下腹中之子。
眉宇间不知不觉笼上了层沉郁之色。
抖开被子将她重新盖好,他躺下来拥着她,放轻了声低语,睡罢。
翌日下了朝,姬寅礼就将华圣手宣入宫中,细细问了番。
华圣手捋着长须沉吟一番,给了他答案,父高则胎硕,此说虽有,然未可一概而论。再者,胎大难产与否,也与孕期滋补是否过甚有很大干系。胎相若正,滋补合宜,则患可少焉。
姬寅礼放了一半的心,但又问,若是如此腹胎依旧过大,该如何?
那便只能提前催产。
可有风险?
若怀胎在九月左右,风险能降很多。
姬寅礼颔首,未再继续发问,只阖眸慢转着墨玉扳指。
好半会他睁了眸,问起了将汤药换作食补方子的事。
华圣手道,是药三分毒,汤药停了换作食补慢慢调养也好,只是时效慢些。
慢些就慢些罢,劳圣手开些得用的方子。
殿下客气了,这是老朽分内之职。
说完了此事后,殿内安静了下来。
华圣手感到对面之人似朝他扫来一眼,正待他琢磨对方是否是有难以启齿之问题,就果不其然听其突然问了句。
行房事时,若是不甚契合,对方总觉难熬可有何解决之法?
呃华圣手加快了捋须动作,把脸稍微往外撇了撇,之前亦与殿下提过,时间久了会好些。若殿下等不及,可用些助兴之物。
可对身体有害?
能不用,是不用。
姬寅礼便明白了。
抬头朝殿外看看,他招来人去库房取些上等药材来,又看向华圣手道,我瞧外头天色不好,便让人送你早些回去罢,省得下雪了路不好走。
华圣手笑呵呵谢过。
姬寅礼待对方离开后,想了想后,让人将阿塔海叫来。
阿塔海被叫来昭明殿时还不明所以,大步踏进殿至宝座前止步,抱拳瓮声:殿下!
姬寅礼抬手叫起,目光打量着面前的武将。
威武雄壮,勇猛无敌,乃他的心腹爱将。作为最早跟着他的人,他已给其规划了青云之路。如今虽只是正四品,却是他刻意压着官阶,意在磨砺他性子的缘故,他要一步步将这块璞玉打磨出来,来日做他麾下第一猛将。
多好的择婿人选。
性格直爽,前途无量。
可惜了,非是那位爱妹心切之人的择妹婿人选。
内心感叹两声,他直接打开了桌上的檀木盒子,取出一对白玉镯子,递了过去。
你送人家的镯子,收回去罢,你俩不合适。莫要伤怀,这天涯何处无芳草,没了陈家小妹,还有林家、赵家、李家等等,如今你也是赫赫有名的一方武将,何愁找不到如花美妇?
阿塔海接了镯子,僵直的低头看着。
姬寅礼拍下他壮硕的肩膀,缓声劝慰,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莫要因此耿耿于怀,更不可去寻人家的麻烦。待来年春,我举办场赏花会,你来宫里头挑。实在不成,我给你掌掌眼,保管让你抱得美人归。
阿塔海紧握着白玉镯子,高壮的汉子却像个木头般杵着。
瞧他模样,姬寅礼怕他想不开,刚要再行劝退之言,却听对方僵硬干涩的说道,殿下,这镯子,不是末将送的。
殿内陡然一寂。
姬寅礼不可思议的看他,又看那镯子。
你确定?
末将再确定不过。
姬寅礼深吸口气,眸中浮现了暗沉的阴霾。
敢如此戏弄他爱将,换作其他之人,他定要将那朝三暮四的女人斩于刀下。
你与那陈家小妹开始多久了?
有段时日了,自打去岁年底蹴鞠场初见,后来又在街上偶然遇见后,我就、我就时常的去寻她说些话阿塔海瓮声瓮气的如实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很是颓丧,一直都好好的,后来我出征回来后,不知怎么的,她突然不愿见我了我前个就是想去问个明白,哪成想被陈小夫子瞧见了。
那陈小夫子昨个语焉不详的将镯子硬塞他,他还不知哪般,直待今个殿下直接点明,方知是这么回事。
姬寅礼听得火大,再看他丧头耷脑的囊样,恨不能抬脚踹过去,怒骂这个窝囊废,孬的连个女人都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