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好侄儿,真懂皇叔的心思。视线上移至檄文最上的《讨兖檄文》四字上,他指骨在上面轻叩两下,低哑的笑说,不敢相信,如此好儿竟是大哥的种。
  说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公孙桓忙道:殿下您悠着些,您还在养病呢。
  姬寅礼闷咳两声后摆手,重新端起药碗,无事,无碍!文佑,你开始着手准备南下讨湘事宜罢。
  公孙桓激动的应下就退出了殿,时间紧迫不容耽搁,诸项事情需紧锣密鼓的准备开来。
  刚走出昭明殿,他就碰上了刚下了鸾轿,牵着五皇子过来的云太妃。都不必琢磨,他都知云太妃这会过来是打的什么主意。
  云太妃牵着五皇子进了昭明殿,立在内寝外候着。
  待宫监端着空药碗出来,刘顺方从里面出来,将他们二人请进了殿。
  距离寝榻一丈处设着道屏风,二人止步于屏风前。
  侄儿给十五皇叔请安。
  隔着道屏风,五皇子在他母妃的示意下,给对面的人行了礼。
  寝榻上的人嗓音低哑的叫了起,咳了几声,方道,不知皇嫂因何事过来?为免过了病气,若无要事的话,还是带着皇侄离去罢。
  听得对方开口赶人之意,云太妃赶忙出声,直道来意。
  圣上天不假年,无子而薨,宫里未余两位皇弟。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知皇叔更属意那位继承大统?
  自是贤者居之。
  但皇叔,长幼有序
  错矣。四哥当年非长非嫡,不也承继大统了吗?
  云太妃抓着五皇子的手倏地收紧,尖锐的指甲戳进他手心里,疼的他猛一缩手。
  她无声瞪他一眼,五皇子闭了嘴,把叫嚷声吞下。
  云太妃强压心中骤起的火气。立贤?那当初宣称不能以幼凌长的是谁?强按着群臣的脑袋,逼他们认下痴傻的皇三子为君的又是谁!
  此刻却又口口声声说要立贤了!
  示意五皇子先出去,待人离开后,她隔着屏风,眼眸死死盯着对面榻间帷幔后面的模糊人影。
  如此说,皇叔是更属意六皇子?
  宫里谁不知道,五六相比,后者读书更好些,也更会笼络人心,连太傅对其也多有赞誉。
  吾说过,贤者居之。帷幔后的人慢声道,由朝臣来定,孤不插手。
  云太妃不甘心对方给她这样个答案。
  亦不敢赌朝臣最后会不会选五皇子。
  在屏风前反复权衡半刻后,她终于下了决定。
  昔日殿下承诺于我,会应我三个条件。
  屏风对面很快传来声音,这是最后一个了。
  云太妃再无迟疑:请皇叔扶持五皇子登基大统!
  陈今昭这日下朝后见到了宫外候着的鹿衡玉。
  见他脸色格外不好,上了车后,她就迫不及待的询问道,你怎憔悴成这般?是户部事务繁重还是有事牵连到你了?
  他素来是注重容颜的,此时却官服褶皱面容憔悴,邋遢了不少。人也瘦了许多,瞧着一脸倦容。
  别提了。鹿衡玉捂脸,叹道,户部有人攀扯到我头上,被指挥使连着讯问两天,连吓带怕的,能有什么好模样?
  听他嗓子都沙哑了,她也不免同仇敌忾。
  他们都是小人行径,自己罪该万死,还要拖人下水!可恨!你没事了罢,是不是已经洗脱嫌疑了?
  没事,反倒是他自个自食恶果。对了,你如何了?
  我也没事,你也知我那段时日都在外治水,也就是脑筋转不开的才会将事栽我头上。
  两人又说了会话,提到三日后新君灵前登基,而后再送棺椁入皇陵的事。
  陈今昭小声道,我听上官说,上头的人好像更属意五皇子。你没听到消息吗?
  没、没啊。鹿衡玉搓把脸,这段时日吓死了都,哪里还打听这些。陈今昭也心有戚戚焉。
  这几日上朝,每日都能亲眼看见被随机拖走的一二廷臣,这朝上的当真是如进地狱一般。我明个就要随上官出京督办公务。
  鹿衡玉突然道,在陈今昭疑惑的目光中,小声说道,朝廷好像要有大动作,今昭,你在京中万万小心。
  陈今昭当即反应过来,户部的人外出督办,定是要督办粮草事宜。
  朝廷,这是马上要对外用兵了?
  临下车前,鹿衡玉似担忧的回头看向她。
  今昭,保重。
  你出门在外也要保重啊。陈今昭一个劲叮嘱道,又有些不大放心的连声低语,让他小心上官、同僚陷害,账本千万要仔细存放,还让他多带两账房一道过去。末了,她呼口气,冲他笑说,我升官还没请你喝酒呢,等你回来,请你喝顿好酒。
  第83章
  到了新帝灵前登基、送先皇棺椁入皇陵这日,朝臣们素服缟冠,天未亮就早早来到养心殿前。
  陈今昭随着众大臣伏地长跪,四周素白的经幡与哭先帝的哀哭声,让她恍惚了几瞬。不知不觉,她竟也要成为三朝元老了。
  依旧是遵长幼之序,因此昨个在公孙桓主持的朝议上,朝野上下一致通过了由五皇子来继承大统这一提议。所以今日灵前登基主持国丧的,便是五皇子。
  就在众臣等待未来新君过来之时,此时咸福宫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快、快灌浓茶催吐!
  云太妃围在床边,看着抱腹喊痛的五皇子,心疼又焦灼,你们等什么!快按住他,灌茶啊!
  几个宫人这才忙上前按住打滚不止的五皇子,掰开嘴,将浓到发苦的茶强灌进去。
  看着狂呕不止,涕泗横流的五皇子,殿内一姑姑心疼道,娘娘,还是请太医
  话未说话,就迎来云太妃狠狠一巴掌。
  登基在即,此刻大张旗鼓的请太医,莫不是让朝臣们都知皇儿出了事!云太妃脸色微微扭曲,美眸里进出些不甘与恨意,本宫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这步,眼见就要登顶太后之尊,怎能在这临门一脚处,被人捷足先登!
  她目光射向不远处那撞柱而亡的宫人身上,神色浮现阴狠。她与丽太妃争了小半辈子,近十年来针锋相对,明争暗斗,早已势同水火,最终无论是谁上位,对方都绝无好下场。
  因而就算皇儿出了事,今日没能顺利登基,她也绝不会便宜了那对贱人母子。她就算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笑到最后。
  皇儿只用了小两口,吐出来就没事了。云太妃道,不知是说给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接着又厉声吩咐,赶紧去看住底下宫人,没有我的吩咐,哪个敢踏出咸福宫半步,全都打死!另外将宫里健壮的宫人全都召集起来,随时听我命令!
  咸福宫与永寿宫都在西六宫,两宫隔得又不算太远,云太妃连鸾都未用,就直接带人行步过来。
  不知是不是要随时打探消息,永寿宫的两扇宫门未阖死,留了条供人进出的缝隙。这倒省了来者的事,带着人直接闯进了宫。
  云太妃!你怎么来了!你来做什么!
  正在殿内,既紧张不安又满怀期待等待消息的丽太妃,惊见对方不打招呼的突然闯进她宫里,明显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当即惊怒的站起。
  云太妃压根没理丽太妃,她目光冷冷一扫,下一刻就死死钉在正坐在案前持卷温书的皇六子身上。
  此子就是她今日的目的。
  她皇儿怕是哑了,朝臣们断不会接受个身有残缺的新君,所以此刻她能做的便是破釜沉舟,让她皇儿成为朝臣们唯一的选择。
  杀皇子是大罪,但都到此刻了,她还怕什么!
  只要五皇子能登基,她就有翻盘之机,那些朝中诸公还能下旨让新君杀了生母不成!
  云太妃眸里闪过狠意。
  她给身后那些宫人打了眼色,下一刻那些健壮有力的宫监、嬷嬷们冲了上来,牢牢将想要躲进内殿的六皇子按住。
  丽太妃尖叫,疯了般想要冲上来。
  你们做什么!快放开他!
  又尖叫的喊人进来,但云太妃显然有备而来,刚一进殿时就将两扇殿门给从内阖上了,上了木栓,严严实实挡住了外头闻声过来的宫人。云太妃怕夜长梦多,耽搁下去恐生变故,待六皇子被按住后,就直接下令给他灌药。丽太妃惊骇欲绝!
  她本以为对方过来顶多只是与她理论,大不了扇她几巴掌,怎料对方竟敢明刀明枪的来,竟敢做的如此绝!
  不一一云妃,云太妃娘娘!您饶了他罢,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她朝着对方跪下,哭着恳求,换我来喝,换我来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