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而这一日,对于陈今昭与鹿衡玉两人来说也是难熬的。
  因为他俩从清早等到晌午,自晌午等待快下值时,依旧没等来沈砚的邀约。
  陈今昭抓心挠肝的,不时在想,沈砚怎么还不开口邀约,总不会是他没想着邀
  他俩前去吧?
  应该不会吧,她难免又患得患失起来,好歹是真心实意的交情,没道理她连个席面都混不上罢?若是弱冠礼在荥阳筹办,那不邀约她也正常,但如今他是在京都筹办的啊,那不请她过去观礼说得过去吗?
  临近下值时,始终没等到对方邀约的陈今昭,再也忍不住了。有些憋气,又有些难过,她也不欲再这般胡思乱想,打算直接开口问。
  要是对方当真没打算邀她前往,且还没个合适的理由,那双方以后索性绝交好了!
  沈兄,你
  对了,刚要与你二人说件事。沈砚没等她说完就开了口,笑看着二人,这月十五恰逢在下行弱冠之礼,不知两位可愿拨冗莅临,屈尊为吾之赞者?
  听着对方终于开口邀约,两人不由化怒为喜,可待听到邀他们二人为其赞者,当即又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赞、赞者?陈今昭话都结巴了,不自觉整整衣襟扶扶官帽,人都稍微有那么点不自信了,我吗?合适吗?
  历来充当赞者的,可都是受礼者的长辈或世交好友,她都不知原来在沈砚这里,自己是这般有牌面的吗?简直都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有何不可。两位贤弟乃人中俊杰,有尔等参与砚的弱冠之礼,砚只会倍感荣幸。
  陈今昭强压着要上扬的唇角,抬抬袖,承蒙盛情邀请,沈兄大典那日,吾定当盛装赴礼,为兄执礼赞颂。
  鹿衡玉亦抬袖表示,放心便是,当日必定不负其所托。
  沈砚看着二人窃喜的模样,心下欢欣的同时又有些沉重。
  等那日过后,再疏远些罢。他这般对自己道。
  夜幕四合,月影移墙。
  昭明殿内灯火通明,殿顶悬着的琉璃灯光芒灿亮,照明了御案上铺展开来的六部职官图。
  姬寅礼执笔蘸墨,以朱墨交替,不时在职官图上落笔,或勾勒成线,或对官职标记。
  公孙桓围在案前看着,视线着重定在缺员的户部。
  殿下,用不上两月就年底了,官员的位置该动动了。户部,也是时候再安排人进去了。
  姬寅礼的目光在户部职官图上逡巡一圈,最后下笔用朱墨将员外郎三字圈上。
  户部乃六部之重,邦计之本,确是不可轻忽。他随后又换墨笔,在户部对应处写下钱粮、户籍、赋税等标注,文佑,你认为调谁过去比较合适?
  公孙桓对人选早有思量,闻言就提议道:那三杰就合适。桓最看好的,当属那沈状元。
  姬寅礼写完最后一笔,暂搁了墨笔,接过巾帕擦擦手。
  吾亦看好他,可惜,他大抵志不在此。
  惊闻此话,公孙桓正欲问个究竟,就听旁侧的刘顺低声低气的解释了句,昨夜沈家族老入京之后,就隐约传出风声,打算让沈侍讲外放为官。
  公孙桓不免皱眉,我怎么听闻,沈家是打算要这麒麟子,走内阁路数的?
  寅礼似笑非笑,谁说不是呢。且看罢,总会知道对方究竟谋的什么。只是,届时吾敢给,他们可敢接?
  公孙桓一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户部的官员安排。
  从其他二杰中选罢。
  这...
  吾非胸襟狭隘之辈,人各有罪当自承,无涉旁者。姬寅礼抬眸看他,望文佑亦莫将他们三者视作一体。
  公孙桓愧然道:是桓想差了,桓日后自当谨记。
  说着,想到户部的缺员,又迟疑道,那剩下二人中,鹿侍讲术数过差,怕担不了户部官职。如此,便也只剩下那陈侍讲了。
  话倒也不必说的这般满,其实愚也有愚的好处。想那江莫倒是精于筹算,凡账目之弊,皆难逃其法眼。但他入户部数月,亦不过小有建树而已,缘何?还不是那户部诸僚戒备森严,防他甚紧,机要底细不曾泄露分毫。
  指腹轻叩御案,姬寅礼沉吟片刻,道,具体人选,待我再斟酌一番罢。
  待公孙桓下去歇着后,姬寅礼掀眸望眼外头天色,低声吩咐,把人宣过来。
  陈今昭再次被宣召时,已不再试图去打探具体缘由,只一路缄默着随那刘大监往昭明殿走去。
  刘顺见对方沉默寡言的,还挺不习惯,不由拿余光悄悄扫了眼。但见那陈探花抿紧了唇,低垂着清隽眉眼不知在想着什么,他不由心中揣度,或许这位也或多或少有所察觉罢。
  不过察觉又能如何呢?总归也只有认命这条路可选。
  到了昭明殿外,陈今昭就收敛好所有纷杂情绪,低眉顺眼的由着刘顺引路,踏进殿内。
  殿内灯光辉煌,琉璃灯的光芒倾斜下来,照得大殿有如白昼。
  姬寅礼抬眸见了人进来,就直接绕过御案下了台阶,不等人见礼就直接抬手笑说,别多礼了,今夜天色不错,随我出去走走。
  是,殿下。
  陈今昭收回了手拢在袖中,眼见对方迎面而来越走越近,赶紧朝旁侧让开路来。在对方经过身前,还是不免静气屏息,直待那朱红色的蟒纹袍摆自她眼底划过,她方敢稍稍喘息。
  姬寅礼的眸光幽微难测的扫过她的面容。他看着从进殿起就一直低着眼的人,甚至在他经过时微颤眼睫屏息,连带身子都不自觉的朝后远离,不由眯了眸。
  这是那日吃酒时候他将人吓着了?
  风吹梧叶,凉月浸阶,十月的秋夜还是有些凉意的。
  姬寅礼步伐稍缓,带着陈今昭缓缓在庭院游廊慢慢走着,边赏着秋夜如水的月色,边不时闲谈两句。
  若我没记错,爱卿今岁可是十九?
  是的,殿下。
  那明年就要弱冠了。你几月生辰,可有人给你取字?
  回殿下,微臣生辰在腊月,长辈尚未给取字。
  唔,既如此,那待你弱冠之礼时,吾给你取个字如何?
  是。
  姬寅礼不由偏眸望去,就见旁侧人那浓长细挑的眼睫垂着,看不清那双清眸里的神色,但听那语气应不似那般甘愿。
  有时候,他觉得或许从前那些朝中老臣们说得对,自己或许真是反复无常、阴晴不定的性子。譬如眼前,明明前一刻他还心情万分愉悦,可这一瞬他已心火骤起。
  他的视线逐渐下移碾压,落上那微抿的唇上。
  此刻他真有种冲动,想要将其拦腰抱上围栏,用力发狠的揉搓那唇瓣,让对方说出他爱听的话来。
  如水的月色倾洒在清癯脱俗的人身上,照得人眉眼如画,清冽出尘,宛如仙娥一般。
  他这般看着,内心第一次有了这般的想法,对方为何不是女娇娥呢?如果是个女娇娥该多好,他想怎么疼惜,想怎么肆意怜爱都可。
  可惜,为何就不是呢。
  闭了闭眼,他快走两步,朱红袍摆翻起急促的弧线。
  陈今昭忙紧步跟上,只是在闻到随风飘来的一股熟悉熏香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脚步趔趄下也随之慢了两步。
  这熏香他
  她心脏直跳,异域熏香的那股姝异味道她岂会闻错?
  难道,也许不会吧?!
  在她思维一片混乱中,她已随着对方的脚步出了十王府,登上了府外的一处高亭。
  居高临下俯瞰皇都夜景,当真是美不胜收,可此刻两人大抵都没心思赏这宫阙秋夜的美景。
  刘顺在亭子里的石凳上铺好软垫,又上了壶热茶仔细搁在石桌上后,就悄然退了下去。
  坐罢,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姬寅礼这会神态已恢复如常,抚袍落座后,就抬手示意对方也坐。
  陈今昭遂在他对面落座,捧着茶碗低眼看着里面的茶汤,尽量不让余光扫向那搁在桌上的香囊。
  今日召你过来,也是想问问你,对自己的仕途前程可有何规划。姬寅礼掀开碗盖,在袅袅热气中抬眸视她,语气和缓,但说无妨。
  第50章
  在听到问话时,陈今昭脑中突然闪过个念头,这个机会她得抓住。近来面前这位的所行所事,着实令她心生危机之感,此番正可借此为自身添几分筹码,好教对方不轻易动她。
  好歹,在这位的龙阳之癖再犯时,就算看在自己得用的份上,别再轻易的将主意打向她。所以往日低调行事的策略要改变,因为若再默默无闻下去,她怕不久的来日,自己真的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