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刘顺小心翼翼捧好,待他们殿下抬步,便亦步亦趋跟上。
  第29章
  在鹿衡玉忍着愤懑诵读过五遍,但武夫学生们却依旧犟着不张嘴时,他的火气飙升到了顶峰,手里书卷啪的声重重拍上阿塔海的书桌。
  阿塔海鼻翼翕张喷着怒火,其他武夫们亦愤愤鼓着双目,与对面的鹿衡玉怒目相视。
  尔等为何不吱声?可是我诵读的不清!
  鹿衡玉暴跳如雷,底下武官们死眉瞪眼,可就是不吭声。
  眼见着殿内气氛愈发紧张,殿外陈今昭着急的张望,想要给里头的鹿衡玉打眼色,让他平心静气莫要与他们起冲突,但此刻怒火中烧的对方又哪里能注意到旁的?
  鹿衡玉似是轴劲上来,与这群武官们杠上了。
  他们不答,他就一遍遍的问,从质问群将,到最后精准的抓住一人反复质问。惨遭逼问的就是那阿塔海,没办法,谁让他坐在最前列,且还让鹿衡玉对他印象深刻。
  殿外的陈今昭清楚的看见阿塔海怒发冲冠,满脸涨紫的死攥着硕大的拳头,好似下一刻就能冲着面前的人兜头砸去。
  肉眼可见的,那虎背熊腰的阿塔海就要被逼急了。
  陈今昭看得心惊肉跳,偏殿内的鹿衡玉魔怔般还在较劲的质问,你说,你为何不开口!我离你够近罢,总不能连你也听不清罢!
  阿塔海终于忍无可忍吼了句:别问了,俺不会!
  震天响的怒吼环绕偌大殿宇,殿顶都好似震了一震。
  鹿衡玉短暂的耳鸣后,双眼喷出更猛烈的怒火!
  读也不会?不是长嘴的事吗!糊弄谁呢!糊弄谁呢!
  可接下来,那阿塔海又进入了哑巴模式。
  被逼急了,就鼓着牛眼来上句,当俺文曲星下凡。
  再被逼急了,就双手猛地朝外一挥,可去你的罢!
  眼见殿内的鹿衡玉脚步虚晃,已经掐人中要后仰了,陈今昭顾不上旁的赶紧急步入殿,连扶带拉的将他搀扶出来。
  你说你,怎么还较上劲了?再说,身为夫子教书育人,什么样学生遇不着,你要气怕都气不过来。搀着体虚气短的鹿衡玉往配殿方向挪着,她看他脸色发白双手发颤,一副气狠了的模样,不由缓了声劝道,行了行了,别气别气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我刚在外头琢磨了番,好像有些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一会咱们再好好商讨一番
  清润轻柔的嗓音由着飘忽的微风,时断时续的传来。
  上书房殿前,姬寅礼抬手扯松下襟口,抬腿阔步迈过朱槛,织金蟒纹袍摆随步履疾掠而过。
  配殿内,沈砚帮忙着将人搀扶到座上,推了盏茶过去让他喝口缓缓。
  陈今昭捶下酸痛的胳膊,缓了口气,与沈砚说了大概情况后,又安慰了鹿衡玉几句。之后她便落座提笔濡墨,在宣纸上迅速书写的时候,还与两人解释了句,我有些想法,一会与你们细说。
  公孙桓这会刚从文渊阁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各抱一摞奏本的年轻官员。知道西边的偏殿用以给武官们讲学来用,他遂吩咐这几人带着奏本去东偏殿,令他们仔细看完奏本后就列个章程出来。
  待这些年轻官员们行礼退下,公孙桓方捋须颔首。
  这些人一路跟随他与殿下来到皇都,如今能够在朝堂各部站稳脚跟,都是能入他眼的好苗子,历练一番可堪大用。
  公孙桓进上书房后未见到殿下,不由将询问的目光看向阶下候着的刘顺。
  刘顺小声解释:殿下正在净房更衣,您且在这稍候。
  公孙桓颔首示意明白,虽有些疑惑刘顺为何未侍候殿下左右,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且也不该他来询问,这想法也就只在脑中一掠而过。
  又过了会,殿下还未出来,公孙桓想起西配殿那新上任的三杰,遂就低声问了下今日那些武官们的进学情况。
  刘顺的面色有些一言难尽,公孙桓见此就有些明了。
  这三杰怕也压不住这群莽夫们。
  刚奴才随殿下要进殿那会,正瞧见那鹿榜眼似被气晕了过去,被陈探花给搀扶了出来。
  公孙桓嘶声吸气有些牙疼,这群莽夫竟还变本加厉了,是当真不怕殿下将他们腿给抽断啊。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公孙桓方见他们殿下从屏风后踱步出来,鬓角尚带水汽,手持巾帕慢条斯理的擦拭双手。
  殿下。他忙躬身行礼,待对方叫起,就说起想要将江莫等人带在身边历练一番的打算,言语中并不掩饰对他们的看重。
  姬寅礼撩袍落座,蟒袍下的膝盖微屈,随性慵懒的坐着。
  我听说江莫他们在各部衙门,亦做出了些政绩?
  是做出了政绩,不过是些微末小绩,不值当殿下提及。说着,公孙桓又躬身请罪,恕臣下心切,未候殿下王命而擅置他们于东偏殿见习政务,桓望乞恕罪。
  姬寅礼不甚在意的摆手:小事而已,你愿费时诲之,是他们的荣幸,亦是国朝之幸。毕竟,文佑你也是在为朝廷培养良才。
  他知公孙桓有私心,但他更信其私心之上是公心。
  公孙桓闻言再次深拜,感动于殿下的宽容与信重。
  激荡之余,愈发暗自提醒自己为公之心莫要偏移。这般,便难免想起西配殿的三杰来,那是殿下要扶持的良才,也算是代表了一方旧朝势力。
  所谓一方独大不成,齐头并进方利朝纲。
  公孙桓也希望见到三杰代表的旧朝贤才,能与江莫他们代表的西北新贵,来日能于朝堂上大放光彩,既能相互扶持,亦能相互钳制。
  想到刘顺提及三杰首日授业受挫,他唯恐三人年轻气盛愤而懈职,惹殿下反感厌弃,或是生了退堂鼓一蹶不振,坏殿下良苦用心,遂就替那三杰说了几句好话。
  殿下,我听说西偏殿三杰那里,首日授业出师不利?不过桓倒觉得情有可原,毕竟初为人师,教授的学生又是阿塔海他们这些大老粗们,这群清风朗月的才子们,可不是要适应一段时日。公孙桓带着些玩笑的语气,望殿下可莫要苛责他们过甚啊,年轻人嘛,总归要多多鼓舞策励的。
  姬寅礼端过茶碗,持碗盖轻抚两下茶汤,方徐缓道,若些许磋磨都受不住,怕也难堪大用。
  公孙桓闻言倒也深以为然,未再多劝,只道,或许他们只是一时受挫,毕竟都是良才美玉,指不定就能将殿下交代的差事办得尽善尽美。殿下,咱也不妨多看看,以观后效。
  说的也是。
  将空茶碗扔至托盘中,姬寅礼起身步下台阶,招呼公孙桓跟上,且去看看他们是个什么章程。
  公孙桓应过声赶紧跟上。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殿门处,双手捧着红木托盘的刘顺方稍稍直起腰,转身将手里托盘交给旁边宫监时,隐晦的目光在那茶碗底部的残汤上一扫而过。
  所以,授业的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彰显吾等学识几多渊博,而是让他们进学有所精益。
  西配殿内,陈今昭在指出问题所在后,又一针见血的总结了句。两旁已经平心静气的沈砚与鹿衡玉二人,提笔不时写写记记,若有疑问就会当场提出,而后由陈今昭解答,或由三人一齐商讨。
  端过茶碗,吃上一口清茶润润喉,她按着宣纸上列出的条目顺序,接着道:依照吾等目前情况,可依两方面来行授业。一为因材施教,二为学不躐等。因材施教为孔圣人所倡导,《论语·先进》有云,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由此可见,学生万不可一概而论。所谓文以载道,雅俗共教,是咬文嚼字或是通俗易懂,吾等要看授业的学生寓教于乐也必要贯穿两者之间,趣味二字亦是授业之要点,用得好,也不失为利器。以《三字经》开篇做例,设想一番,首段辅以孟母三迁的典故穿插讲述,学生会不会更明其理,授业会不会更易一层?沈兄你最擅引经据典,不妨想想,《说文解字》中可否予以运用
  敞开的槅扇窗外,姬寅礼等人透过窗户望着殿内这一幕。
  居中位置之人,轻言细语的提出授业问题所在以及改进意见,分条析理,言之有序,甚至一些新颖观点不禁令人耳目一新。若遇质疑也会耐心解答,亦会从善如流接受旁人好的建议,不时也挽袖提笔濡墨,在旁补充记录。
  偶尔说到几处精妙见解时,那人清润的眼眸就会发亮,眉目间更是藏不住的神采飞扬,自信从容,令人只觉其真可谓是,少年不负凌云志。
  姬寅礼隔窗望着,略有失神。
  公孙桓捋须很是欣赏,见解不俗。说来,三杰也算各有千秋,不枉担了个杰字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