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姬寅礼如此便也明白了。
  平帝在太初七年生了场大病后,就已呈日薄西山之迹象。
  那袁师在国子监任职,自是耳目通明,不可能不知此间消息。若他们二人师生关系融洽,想必如何也会隐晦的稍加提点,让其莫要参加此届科考。
  朝末年入朝为官有何区别?
  京都耳目通明的人家,都不会让自家子弟参与进来,而是会耐心等上两年,只待新帝继位开恩科。届时中榜入朝的新科进士们,便是那新朝的天子门生,比起旧臣来,更容易受新帝器重。
  想明白此间,姬寅礼就继续顺着履历上内容往下看。
  接下来是其两年为官的政绩,毫无疑问,连续两载考评为下等。瞧履历上那源自翰林院上官毫不吝啬的贬低评价,他便知,那上官是打着待那陈探花三年任期一到,便将其直接驱逐出京的算盘了。
  姬寅礼不置可否的一笑,随手将履历递给旁侧人。
  文佑,太初七年的那批及第进士,在朝为官的有多少?
  公孙桓想了想,加上被派去地方任职或候补者,不过小半数。
  太初七年那届科举,其实还是有不少学子参与的。
  一部分是不明内情的外地学子,一部分是自恃家世不屑去瞻前顾后的世家子弟,还有一部分则是没底气直面下一届的龙争虎斗,遂也不在乎未来仕途好不好走,只想于当下中榜求个功名的学子。
  不过因为当年平帝突如其来的举措,导致那届诸多中榜进士拒绝入仕,尤其是殿试前十名,有几个更是愤而罢官,以示对平帝破格提拔的不满。
  姬寅礼对此亦有些耳闻,毕竟这事在当年闹得很大,连远在西北打仗的他都难免听上个几耳朵。
  都是栋梁人才,正值国朝用人之际,如此荒废了就太过可惜。文佑你去拟个章程,按名次及能力,召他们入仕罢。
  公孙桓一一记下。
  姬寅礼随手接过另外两人的履历,翻开时,突然又想到什么,就道:夏至将临,马上便要行零祀之仪。派人去通知那陈探花,让他以新帝名义先拟篇赋文,用以祭昊天上帝。
  公孙桓闻之,不免替那陈探花感到欣慰。
  或许上了年纪又满腹算计之人,尤爱提携那些热血未泯的年轻后辈,尤其那陈探花眼神清正,心性瞧似又稚朴纯良,让人看着就觉舒服,他也难免会对其多了几分好印象。
  公孙桓知道这陈探花在翰林院里是坐冷板凳的,平日里只做些边边角角的繁琐工作,类似草拟诏令、赋文等美差
  参加太初七年的科考,与王朝末年入朝为官有何区别?
  京都耳目通明的人家,都不会让自家子弟参与进来,而是会耐心等上两年,只待新帝继位开恩科。届时中榜入朝的新科进士们,便是那新朝的天子门生,比起旧臣来,更容易受新帝器重。
  想明白此间,姬寅礼就继续顺着履历上内容往下看。
  接下来是其两年为官的政绩,毫无疑问,连续两载考评为下等。瞧履历上那源自翰林院上官毫不吝啬的贬低评价,他便知,那上官是打着待那陈探花三年任期一到,便将其直接驱逐出京的算盘了。
  姬寅礼不置可否的一笑,随手将履历递给旁侧人。
  文佑,太初七年的那批及第进士,在朝为官的有多少?
  公孙桓想了想,加上被派去地方任职或候补者,不过小半数。
  太初七年那届科举,其实还是有不少学子参与的。
  一部分是不明内情的外地学子,一部分是自恃家世不屑去瞻前顾后的世家子弟,还有一部分则是没底气直面下一届的龙争虎斗,遂也不在乎未来仕途好不好走,只想于当下中榜求个功名的学子。
  不过因为当年平帝突如其来的举措,导致那届诸多中榜进士拒绝入仕,尤其是殿试前十名,有几个更是愤而罢官,以示对平帝破格提拔的不满。
  姬寅礼对此亦有些耳闻,毕竟这事在当年闹得很大,连远在西北打仗的他都难免听上个几耳朵。
  都是栋梁人才,正值国朝用人之际,如此荒废了就太过可惜。文佑你去拟个章程,按名次及能力,召他们入仕罢。
  公孙桓一一记下。
  姬寅礼随手接过另外两人的履历,翻开时,突然又想到什么,就道:夏至将临,马上便要行零祀之仪。派人去通知那陈探花,让他以新帝名义先拟篇赋文,用以祭昊天上帝。
  公孙桓闻之,不免替那陈探花感到欣慰。
  或许上了年纪又满腹算计之人,尤爱提携那些热血未泯的年轻后辈,尤其那陈探花眼神清正,心性瞧似又稚朴纯良,让人看着就觉舒服,他也难免会对其多了几分好印象。
  公孙桓知道这陈探花在翰林院里是坐冷板凳的,平日里只做些边边角角的繁琐工作,类似草拟诏令、赋文等美差,素来是轮不到对方的。如今一朝得殿下交予重任,想来对方必定满心欢喜,感激涕零罢。
  翰林院值房内,尚未缓口气的陈今昭,就接到了拟定赋文的任命。还是要在零祀之仪上祭祀所用的御用赋文!
  被委以重任的她双肩发沉,好似有千钧之重担牢牢压下。
  这一刻,宛如泰山压顶,又如有噩耗兜头盖下。
  从来给值宿人员分配的公务,不都顶多是草拟个小诏或稍以润色一番吗?何曾给过如斯重担!
  更何况,这类仪式大典中的御用赋文,按往常惯例,不应是由翰林院侍读学士以上的官员来拟定吗?何曾轮到她啊,也不该轮到她啊。
  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糟了!陈今昭拍下脑门惊呼一声,推案起身急急忙忙往外跑去,焦急的环顾四望。这会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刚才她只顾着震惊,竟忘记询问赋文的交付日期了!
  此刻翰林院外四下无人,哪里还见得到先前过来传令的那个宫监?
  陈今昭不死心的又追了好长一段路,在依旧未见到那宫监的人影后,就只得作罢。
  惴惴不安的返回了值房,她满脑子被御用赋文四个字塞满了。想当初科考的六大项中,诗赋是她最不擅长的一项了。当年在应对会试而下了苦功夫的情况下,她的诗赋文章尚且水准平平,如今两载懈怠下来,她都不敢想自己会写出什么样的赋文来。
  不由抬头望向窗外天色,夜色依旧很浓,但那明月已经开始偏东了。这不禁让人心中升起了焦躁的急迫感。
  这御用赋文究竟是要何时交付?不知急不急?这个月还是下个月?中旬还是下旬?过两天还是过几天?
  总归不会是今夜罢!
  一想到最后的那个可能,她当即就有点喘不上气来,磨墨的手都有点抖。
  没事,没事,她安慰自己。
  虽然她的诗赋文章,论引经据典不及沈砚,论辞藻华丽不及鹿衡玉,但连夜写篇中规中矩、勉强入眼的赋文,她还是做得到的。
  值房临窗案上的宫灯熬了一宿。
  宫灯的烛芯也在这一夜里被剪了一次又一次。
  天际将明的时候,陈今昭依旧趴在案前奋笔疾书。书案上错落的摞了半人高的书堆,几乎将坐在案前的她湮没。她脚边也堆了不少墨迹斑斑的废纸堆,手边也堆了高高的废稿,每一张无不是删删改改,或增或减,布满了她这一夜的心酸。
  送早膳的宫监敲开她的房门时,她方惊觉,原来天亮了。
  可是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有什么胃口用膳?此刻的她正小心翼翼的看着铺在案上的那张布满字迹的薄宣纸,这样薄薄的一页纸,是她在删改了几十遍、呕心沥血、用尽平生所学、翻阅了《周礼》《礼记》《诗经》《楚辞章句》等等不知多少本典籍,最终完成的成果。
  个中艰辛程度,她怕此生都不愿再回忆。
  她开始默读这篇《昊天圣德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唯恐将这薄薄的一页纸吹跑。
  维康平元年之岁,仲夏初始,朕斋沐于明堂
  刚读过开头,她脑中又开始不受控的掠过诸如,这般开头是不是过于平淡换个骈文体是否会更好些不如换作,维康平昭泰,仲夏初始是不是还缺个吉兆的描写要不再加个紫光祥云,等等之类的想法。
  陈今昭拼命抑住了想立即提笔增改的念头。这一晚上因为雕章琢句,她增删了太多回,关键是修至最后也无多少改进,甚至有些段落还不如第一版来得顺目。
  她逼着自己继续往下默读,中途无数次强行按住了自己想要拿笔的右手,方勉强将这篇赋文从头读到了尾。
  然后,她就如熬干了心血般,呆呆的瘫坐于座。
  增删无数回,润色无数遍,翻阅典籍无数次一夜的心血熬出的文章,通篇读下来竟可以如斯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