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入侯府后 第87节
  季侯爷又笑了:“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
  “拿自己来威胁爹。瞧瞧你性子多强?”
  笑着笑着,季侯爷又叹息起来:“可你性子太强、主意太正,也太霸道了。”
  “你看上了海东青,见猎犬追着海东青咬,你勃然大怒,搭弓引箭眯眼松弦,要射杀了猎犬,一点不担心猎犬吃痛之下,是否会咬穿了海东青。”
  “那海东青果然被咬穿了翅膀,你气得生生抽断了猎犬的腿。”
  “松儿,爹问你,倘若苗苗真的对那个什么羽余情未了,你会怎么做?”
  “抽鞭子?打耳光?强要了她?还是怎么样?”
  季松垂头苦笑。
  他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杀了盛羽,把她留在他身边。
  旁的……抽鞭子?打耳光?强要了她?
  那到底是惩罚谁呢?
  见儿子苦笑,季侯爷又问:“苗苗经不经得起你折腾?苗苗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开心吗?你痛快吗?”
  “现在苗苗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你快活吗?”
  季松想起她虚弱的模样,忽地直直跪在季侯爷面前:“爹,儿子喜欢她,儿子离不了她。”
  “爹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当是……就当是救救儿子,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猛虎海东青是一以贯之的隐喻,终于把海东青的结局写出来了。
  收尾阶段收伏笔好爽啊!!!
  第82章
  季松跪下时砰然有声,即便不看,季侯爷也清楚他膝盖肯定淤青了。
  季侯爷心头一颤——
  这孩子对沈丫头的喜欢,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可儿子哭着求助,季侯爷不由叹气:“松儿,你喜欢苗苗,爹知道,可你喜欢她,你不该只想着让她顺着你,你得想想怎么让她好,起码让那么两个人好。”
  季松不住落泪:“我就想抱抱她,让她告诉我,只要我开心,即便杀了盛羽也无所谓。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她说我就信。”
  “……”季侯爷被他气得脑门子生疼:“盛羽是什么人?国子监的俊秀生,户部侍郎的女婿,多少人都盯着他?你杀了他,是,只要宁远侯府不落败,没人能动你;可要是你日后犯了什么差错,那就是诸般罪证一并发作,你怎么办?”
  “苗苗让你不要伤人,为的不是盛羽,为的是你,你看不出来?白长了个脑子?”
  季松垂头:“我知道,可她该哄哄我,她要我杀盛羽,我就不杀他了。”
  季侯爷冷笑起来:“让你杀人?”
  “她说了这话,你不杀盛羽?”
  “你让她劝你杀人?”
  “你把苗苗当成你那些打打杀杀的兄弟了?不说骂人了,你见苗苗说过重话?”
  “她那么个菩萨一样的性子,你让她哄你说杀人也行?不行你就拿熬鹰的法子熬她?”
  “可苗苗不是你那些皮糙肉厚的兄弟,她更不是海东青,她是只漂亮娇贵的小鸟,无忧无虑地在父母身边长到十几岁,被你叼回到了自己窝里。”
  “你是一只老虎。你让百兽慑服。你威风凛凛地巡视自己的领土,不经意瞧见了她,你喜欢她,时不时用爪子拨弄她,把最新鲜肥美的肉送到苗苗嘴边,见她不吃你硬往她嘴里塞。”
  “她吓得直往后边缩,你还在纳闷她怎么不吃。”
  “可她不是老虎,她不吃肉。她喝露水,吃花蜜,蝴蝶一样穿花过柳。她经不起你折腾。”
  “现在你把她关在笼子里,不让她出去,也不让别人见她。她会生气,她会害怕,她不吃不喝,恨不得撞死在笼子上。”
  “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可你们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害死她。”
  “她才不喜欢我,”季松自嘲一笑:“她从来都不喜欢我。她觉得自己活不久,不想因为婚事得罪了她伯父,不想让她父母受苦,所以才找了我。”
  “她把我当成她爹娘的保命符,”季松不住落泪,声音愈发哽咽:“她就是个没良心的女人!”
  季松哭了,季侯爷反倒是笑了。
  季侯爷道:“原来为这事委屈呢。苗苗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
  “要是不喜欢你,她怎么给你做衣裳?怎么和你赌气?”
  “上回你去赌博,她气得搬到西厢房里去住,好几天没见你。”
  “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给自己惹麻烦?她要是不喜欢你,就该把你哄得五迷三道的,绝不给你发火的机会。”
  “她就是不想看着你废掉,所以宁愿和你生气,也要逼着你迷途知返。”
  季松越发委屈:“她留了五千两!她宁愿当首饰也要留下那五千两,她留钱做什么?我缺她钱花了?”
  “……”季侯爷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将胳膊放到了扶手上:“松儿,她这不是想让你迷途知返吗?给钱哪有当首饰让人难受?”
  季松愣愣地望着他爹,忽地嘴角扬了扬:“她……她真的喜欢我?”
  “那她怎么不说……”
  季侯爷越发好笑:“她那么个内敛安静的性子,你要她怎么说?”
  “但凡她能表现出来一分,那她自然爱了十分。”
  季松低头笑,笑着笑着又想哭:“爹,我这回把她气坏了,我该怎么对她?”
  “现在她看见我就害怕……”
  季侯爷见不得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倚靠在椅背上道:“我怎么知道?自己想。”
  季松沉默片刻,又膝行着到了季侯爷身边:“爹,您帮帮我,她体弱,经不起折腾……我怕我太笨,等我想出来的时候,她就……”
  季侯爷无奈,只得道:“你是只老虎。你把窝拾掇好了,安安静静地趴着,她觉得有意思了,自然就跳到你头上看去了。”
  季侯爷活了七十多岁,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眼睛毒得很,自然能看明白沈禾的性子——
  她聪明胆大,品行也好,只是身体太弱,连带着意志也孱弱,虽然有许多喜欢的东西,但没人领着,她绝不会说出来给人惹麻烦。
  平心而论,季侯爷不喜欢这样黏黏乎乎的性子,可要是做季松的老婆,季侯爷便喜欢极了——
  季松聪明老成,只是胆子太大、手段太狠,无论如何不算个好人,也太容易结仇家。
  倘若有个深谋远虑的夫人,能看出他的性子,每日劝他行事和善些,倒也能稍微拉着点他的性子。
  更难得的是,季松喜欢她。
  如是想着,季侯爷又看向了季松。
  季松照旧沉默着。
  不得不说季侯爷说得对。沈禾久居深闺,对外头的事情特别感兴趣,每次季松带她出去玩,哪怕只是摘些桑葚、看看桃花,她都开心得不像话。
  可这回季松吓到了她,要是放开了她,她还会不会回来?
  如是想着,季松斟酌道:“如果把她送回沈家……她要是不回来了,我怎么办?”
  “……”季侯爷没曾想小儿子还是这般霸道,为着独占她,不惜她没了性命,当即冷笑起来:“那就看她死。”
  “她死了,我给她风风光光地办葬礼。寿材也不用找,直接用我的,我乐意给她。”
  季松眉宇间现出几分挣扎。他轻声道:“她对父母的喜欢,比对我的喜欢多。”
  季侯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人家千娇万宠养了十几年的闺女,要是比不过一个认识两三年的男人,莫说旁人了,季侯爷都要觉得这人狼心狗肺,绝不会让她进自己家的门。
  偏偏那没心没肝的是自己儿子……季侯爷无奈叹气:“不是说,她把你当成她爹娘的保命符吗?既然是保命符,她怎么舍得放开你?”
  “怎么?不愿意做这个保命符?”
  “她有情有义,聪明孝顺,你要她做孤家寡人?你要她只看重你一个人?”
  “你这是养禁脔,不是把她当一个人看?”
  “我几时不把她当人看了?”季松连连反驳:“她体弱,我费尽心思找厨子、搜罗吃食,只求她多吃一口东西;她不爱动,我背着她拽着她要她动弹,让她强身健体;她要毯子垫子,我找工匠给她做;她要回家,我也和和气气地把她送回去。甚至于她——”*
  甚至于她体弱,季松就一直忍着不碰她。
  季侯爷笑了:“松儿,这是侯府,咱家不缺那么点钱。”
  “你喜欢她,有没有问过她喜欢什么?有没有什么,是你宁愿自己痛苦、也要让她开心的?”
  “难道你就不愿意,看她安安心心地待在你身边?”
  季松闭了嘴,可他眼中精光闪烁,似乎看到了幅画面——
  老虎安伏在洞穴中,正把脑袋搁在前爪上打盹儿。
  有只雀鸟蹦到洞口,阳光照着它,它周身都是飞舞的金色细尘。
  小雀好奇地歪头探向洞口,正好瞧见一只斑斓猛虎闭眼小憩,它白色的胡须微微翕动,仿佛会呼吸一样。
  小雀觉得有趣,蹑手蹑脚地跳进洞穴内,歪着脑袋打探着猛虎,看它粗壮的爪子,看它金黄璀璨的皮毛,看它额心浓墨重彩的王字。看着看着,小雀抬起头,轻轻啄了啄猛虎最长的那根虎须——
  猛虎喉间溢出一阵低沉的呼噜声,小雀大惊,三两下跳到洞穴外。可过了一会儿,察觉到洞中猛虎并未起身后,小雀又大着胆子凑了过去,小爪子落到了猛虎前爪上的黑色花纹上。
  猛虎掀掀眼皮又闭上,小雀胆子更大,几下跳到了猛虎头上,低头去啄猛虎额心的王字。
  季松心头软得像春水。他面上笑容转瞬即逝,又苦笑起来:“我去找苗苗说说话,万一……”
  万一她不想走呢。
  季侯爷眉心跳了跳,心头一阵颓丧。
  可惜了,沈禾已经是他儿子最在乎的人了,却还是没办法帮他改了霸道自大的性子。
  季松一路跑着回了院子,可进了院门,季松步伐就慢了下来。
  季松叫过侍卫,低声耳语了几句,在侍卫震惊的目光中往前走着,最后几乎是拖着腿挪进了屋子里。
  屋中满是汤药的苦味儿,闻着让人难受。
  床榻上,床帏后,安安静静地躺着他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