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入侯府后 第10节
  沈禾、李敏她们同何仪认识也有几年了。
  何仪是司礼监掌印梁从训府上的绣娘。她手艺出众,绣只喜鹊放在外头,不久就有一只活生生的喜鹊用脑袋去蹭绣品;除开手艺,何仪品味也很好,明明是很简单的纹样配色,可她搭配起来就是让人眼前一亮。
  早年何仪还没学画画的时候,她遇见复杂精巧的模样,就用剪刀剪出个精致的花样来,靠着这花样来绣。每次看到何仪的剪纸,沈禾都感慨她真是天生的一双巧手,天生就是个做衣裳的料子。
  当初何仪还没进掌印府邸时,她还靠零碎的绣品勉强过日子。李敏慧眼识珠,一眼看中了她的手艺,托人找到了她,没少在银钱上接济她;所以后来何仪手艺越发出色、进了掌印府邸却也接着外边的活儿,许多富贵人家的小姐重金都不能得到她做的衣裳时,沈禾李敏俩人反倒能凭着私交做些衣裳。
  不过两人也不好太劳动她。这回要不是涉及到唐时衣裳,沈禾也不愿意麻烦她。
  沈禾进来时,何仪李敏正凑在一起写写画画。见沈禾来了,两人抬眼望了一眼,也不起身,打声招呼又低头描画。
  沈禾凑近了,歪头看着两人手底下的画作。
  一张是裱了的画作,上头一位体态丰腴的贵妇人鬓发如云,上头簪着好大一朵花,不过她的衣着发式与几人不同。画作上写着日期,还落着个丹青的款,也不知道摹写者是不是就叫丹青。
  但不得不说,这画瞧着挺不错的。
  其余的都是白纸,上头只用黑色画着衣裳的样子。
  何仪、李敏俩人低声谈了好久,顺手拿笔在图样下头画了条横线,方才抬头看沈禾:“你瞧瞧这个。喜不喜欢?”
  沈禾接过纸张看着。
  不得不说何仪天生是块学画画的料子,她学画画才多久啊,画起来就有模有样的;单看这衣裳上浓淡得宜的柳叶描,就知道何仪画工不错。
  这张纸上画着个没描五官的贵妇人。妇人身材丰腴,衣料垂坠委地,瞧着很是雍容华贵。
  只不过……
  妇人胸脯丰隆,衣裳又不遮脖子,反倒露出胸脯前的大片皮肤,瞧得沈禾面色一红——
  穿这个,给季松看?
  且不说自己胸襟坦荡这事,单说季松的性子……
  季松蛮色的。
  好多次她清晨醒来,迷迷糊糊看见季松两眼晶亮地望着自己,手还不安分地在自己腰上摸啊摸的……
  但凡两人不是夫妻,沈禾都想骂他是个好色之徒。
  这会儿瞧着妇人玲珑有致的身体,沈禾忽然觉出一股自惭形秽来,当下红着脸放下图纸:“不太喜欢……”
  何仪并不在意,只轻轻转着笔笑:“颜色花样都可以换,你只看看喜不喜欢这样式。”
  沈禾摇头,好半晌才小声道:“我没胸……”
  第12章
  沈禾胎里不足嘛,平日病怏怏的,人又不爱吃饭,所以特别瘦,瘦的手脚伶仃。要不是天生一副好样貌,瘦成她这样的人,瞧着都该让人害怕了。
  不过即便秀骨清相,也就让她脸上有点肉,至于腰啊臀啊……平坦得令人无语凝噎。
  这也算沈禾一个不大不小的痛处,李敏没少拿这事调侃她;本来沈禾觉得没什么,反正她一家人都清瘦嘛,没想到嫁给了季松……
  虽说季松没当着她面脱过衣裳,但沈禾就是知道季松胸脯都比她丰隆。
  何况洞房花烛夜,一开始她害怕季松做些什么,没想到季松嫌她太瘦,根本就不碰她。
  虽说这也算季松对她的爱惜,但是吧,沈禾多少有点想哭……
  何仪愣了愣,像是想笑又生生忍住,只好低头又画着图纸,口头不住安慰她:“没事,还有别的衣裳,你一定喜欢这个……”
  李敏则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咱们苗苗还在意这个呢?”
  “要在意也是季松在意,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呢?”
  那边何仪也噙着笑,沈禾慌了,抬手去掐李敏的腰:“你还说!”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李敏一个旋身避开沈禾的手。她出身商贾人家,消息还算灵通,又因着几人关系不错,当下口头没个遮拦:“听说季松弄了一批唐时的家具过去。”
  “苗苗,这回是季松逼着你穿这些衣裳给他看,还是你动了心,想要主动给他看?”
  沈禾一时间没了言语,却见何仪微微抬起了头,似乎也对此事很是好奇。
  沈禾羞了:“关你什么事?”
  “你有时间,不如好好和你的未婚夫认识认识!”
  李敏在一边捡了个椅子坐下,闻言乐呵呵地喝茶:“他守孝呢,我离成婚还有点年头。”
  “倒是咱们小仪,房子都找好了,还特意去打了家具……”
  “哎哟,我又落后啦!”
  “啊?有这回事?”沈禾去年事多,一直没心思留意旁人的事;这会儿听见这事就想凑到何仪身边问:“谁啊?好看吗?”
  何仪抿着嘴笑:“在外头呢,你要是想知道,自己过去看。”
  沈禾又问那人的性情家人,何仪便不说话,只低头写写画画。
  沈禾为着知道那人的具体情况,从何仪左边又跑到何仪右边,何仪却只是侧过身子不看她;沈禾又要拽着她衣袖问,却见何仪把图纸往她面前一送:“看看这个。圆领破裙。”
  那边李敏端着茶盏就过来看,“什么是破裙?就我想的那个破裙吗?”
  “就那个,几块布料拼接而成的裙子,唐高宗夸武后简朴,就说她穿七破间裙来着。”沈禾接过图纸细细察看,还不忘把出处奉上:“天后,我之匹敌,常著七破间裙,岂不知更有靡丽服饰?务尊节俭也。”
  “成了成了,别显摆了,”李敏不惯着她,随手放下茶盏,和沈禾一并看着图纸,“别说这个应该挺适合苗苗的,她腰细,穿这个好看。”
  沈禾瞧着也喜欢,对着图纸都有点爱不释手。
  圆领虽说照旧露出了胸脯处的一片肌肤,但腰身收的极细,瞧着很是轻盈空灵。
  刚巧适合她这骨架细巧、但是胸臀并不丰润的人来穿。
  这边沈禾爱不释手,那边何仪又递了一张图纸过来:“圆领抱腰应该也适合她。”
  不得不说何仪天生会打扮人,挑的衣裳也好看,沈禾李敏二人看得喜不自胜,又试探着问:“小仪,做这个……需要多长时间啊?”
  “不需要多久,这些衣裳好做,只是款式难以敲定。”何仪说着也起身到两人身边来:“你要是急,过两天,我让清风送过去就好。”
  “可以吗?”沈禾大喜过望,李敏挤眉弄眼满脸暧昧:“你家那位不是有差事吗,你就这么使唤他?”
  何仪心想岂止是有差事呢,说出他身份怕是能把两人吓到。只是他之前惹了她,她有些不痛快,故意难为他罢了。当即只是笑:“区区一个男人,如何比得过你们俩?”
  沈禾李敏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好笑。
  想了想,沈禾道:“还是算了。”
  “他既然能弄到《簪花仕女图》的摹本,想来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劳动他做这些事?”
  “不是他弄的,是我师兄给的,”何仪扬眉笑:“他不过是个小喽啰罢了,成婚的一应东西都要我准备,哪里有头有脸了?”
  毕竟自家夫君是侯府公子,沈禾不好参与身份的谈论,只是打着哈哈含糊过去,说要找李敏商量首饰。
  几人便回到书桌前又谈论了许久,从发髻到发饰再到衣裳一一敲定,几人方才放下心来。
  放下心时,何仪忽然觉出一股饥饿来,连忙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果然见日头昏红,给周围的一切都染了一层红光。
  当下沈禾也愣了。她来时还是上午,一天不吃饭倒是没觉得饿,但看时间,恐怕季松都要回到家了。
  思及此,沈禾何仪匆匆忙忙地整理下衣饰就要回去,顺带将那些图纸什么的全部托付给了李敏。
  李敏还没来得及应答呢,两人就提着裙子慌慌张张地下楼梯了。
  因着天色晚了,沈禾也没心思去看何仪的未婚夫究竟是何许人也,慌慌张张地跳上马车就回家了。
  回到家的时候,季松正坐在桌子后头看书。见了沈禾,季松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忽地笑了:“回来啦?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禾慢慢摇了摇头。她坐到季松身边,拽着他胳膊晃啊晃的,“子劲,今天好累啊,我明天能不能歇一天?”
  季松瞥了她一眼,慢慢靠坐在了椅背上:“好啊。”
  “既然累了,回沈家的事情就往后推推。”
  沈禾没想到季松会拿这事来要挟她,一时间有些气急,偏偏又没什么底气和他生气,最后只无奈道:“知道了。”
  “子劲……要罚我多长时间?”
  季松没说话。他这位夫人确实是聪明漂亮,但也确实是懒散娇气;倘若只是懒散娇气倒还罢了,偏偏她身体虚弱成那样,倘若不抓着她改了坏毛病,他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法儿碰她?
  即便为了他的后半辈子,季松也要抓着她改了这个坏毛病。
  季松不说话,沈禾便明白他生了气,只好老老实实地去学跳舞了。
  季松这回生了气,连着十几天都没有松口,就连胳膊腿都不帮沈禾揉捏了。
  沈禾既气季松小肚鸡肠,又心疼自己苦成这样,想了想,抽个时间给李敏传了个信,问她那副头面做得怎么样了?
  李敏当天就回了话,说一早替她看着这件事呢,再过段时间头面才能做好,到时候再通知她过来拿。
  沈禾心道她哪里是在意头面啊?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偷懒的机会罢了;可惜头面没有做好,她也没法儿偷懒,只能继续苦哈哈地跟着学跳舞。
  没想到这天跳完舞,忽然听见一阵压抑的笑声。
  沈禾立刻头大起来——
  她一直是在院子里学跳舞的;因着这事,每天她练舞的时候,都会把院子里的人清空,最后只剩下她和老师两个人。
  如今居然有人在笑……即便不用脑子也能猜到那人是季松。
  如是想着,沈禾僵硬着脖子抬头看——
  果然在门口瞧见了季松。他正靠在院门上低头笑着,笑得两只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沈禾脑子立刻就炸了:“你——子劲你全都看到了?”
  不要啊,她跳舞什么样子她清楚,学了半个多月了,她多转两圈都能摔了。要是给季松看到了……那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啊?”闻言季松回过神来。他抬起头,面上满是压抑不住的笑。他用力咳了几声才说出话来:“是,全看到了。”
  沈禾:“……”
  沈禾说不出话来。她想哭。
  季松见她这副表情,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他挥挥手,那老师便默不作声地离开。等院子里只剩下自己和沈禾两人的时候,季松总算开了口:“夫人跳的舞……还挺有特色的。”
  一句话没说完,季松又笑了起来。
  先前他一直觉得沈禾不愿意跳舞是在偷懒,这会儿瞧见了她跳的舞,忽然觉得事实倒也未必如此。
  说不定,他夫人是明白自己跳舞难看,一点不乐意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