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这茶都凉了,你们这些没将青瓷茶盏重重搁在石桌上,溅出的茶水打湿了在一旁的小丫鬟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认错。
  王氏远远瞧见这一幕,眉头几她手里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面上依旧挂着那副慈悲为怀的表情,只是
  "赵姨娘何必动怒,下人不懂事,教教便是。"王氏缓步走来,声音平淡中带着几分威严。
  赵姨娘斜睨了她一眼,竟不起身行礼,只懒懒道:"太太说得轻巧,这些蹄子们越发没规矩了。要我说,就该狠狠打一顿板子,叫她们长记性。"
  园子里干活的婆子们互相递着眼色。谁不知道赵姨娘这是借着训斥下人,实则在给二太太甩脸子。自从三姑娘攀上高枝,赵姨娘便似变了个人,整日在府里指桑骂槐,连二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了。
  王氏面上不显,心里却已动了杀机。当晚,她唤来心腹周瑞家的,在内室密谈。
  "那贱人越发猖狂了。"王氏将一包药粉推到周瑞家的面前,"这是太医院配的安神药,你每日掺在她的茶里,叫她消停些。"
  周瑞家的手一抖,险些将药包掉落:"太太,这...这..."
  "放心,死不了人。"王氏捻着佛珠,声音轻柔如常,"不过是叫她多睡会儿,少出来惹是生非。对了,明日你去把环哥儿叫来,就说我要他抄写《金刚经》为老太太祈福。"
  次日清晨,赵姨娘照例要了盏上好的龙井。周瑞家的亲自端来,笑容可掬:"姨娘尝尝,这是新到的明前茶。"
  赵姨娘不疑有他,接过茶盏一饮而尽。不到半个时辰,她便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我这是怎么了..."她扶着床柱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整个人又跌回榻上。
  与此同时,贾环被叫到了王氏院中。王氏和颜悦色地递给他一卷佛经:"好孩子,抄经是积德行善的事。你且在这里安心抄写,不必急着回去。"
  贾环虽心中疑惑,却不敢违抗,只得乖乖坐在书案前。他隐约听见窗外有丫鬟议论赵姨娘身子不适的消息,心中焦急,却被王氏派来的嬷嬷看得死死的,连如厕都有人跟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姨娘越来越虚弱。她整日昏昏沉沉,有时一睡就是一整天,醒来也是头重脚轻,连梳妆的力气都没有。贾环则被拘在王氏院中,每日抄经到深夜,母子二人竟难得见面。
  府里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都说赵姨娘是得意忘形,遭了报应。只有几个老成的嬷嬷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却谁也不敢多嘴。
  一个月后的傍晚,赵姨娘强撑着从榻上爬起来。铜镜中的她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哪还有当初的明艳模样。她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忽然想起那日周瑞家的反常殷勤。
  "莫不是那位好太太使了什么手段..."她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王氏那张永远慈悲的脸。她太了解这位正室太太的手段了——当年得宠的钱姨娘柳姨娘不就是突然得了怪病,被赶出府,送到庄子上的吗?
  赵姨娘咬破舌尖,用疼痛让自己清醒。她摸索着从箱底取出探春出嫁前留给她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
  次日清晨,赵姨娘破天荒地梳妆打扮,涂了厚厚的脂粉掩盖病容。她扶着丫鬟的手,一步三晃地往史太君的荣禧堂走去。
  "老太君万福。"赵姨娘跪下行礼,声音虚弱却坚定,"奴婢昨夜梦见三姑娘了,她说在王府一切都好,就是惦记着家里..."
  史太君原本半阖的眼睛睁开了:"探春丫头有信来?"
  "回老太太,没有正式的信。"赵姨娘眼圈一红,"只是奴婢这心里总不踏实,自三姑娘出嫁后,奴婢身子一直不好,环哥儿又被拘着抄经...奴婢想着,莫不是冲撞了什么..."
  史太君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她眯起眼睛打量着赵姨娘憔悴的面容,又想起近日府里的风声,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你且宽心。"史太君拍了拍赵姨娘的手,"探春是我嫡亲的孙女,她既嫁得好,你们母子自然也该过得好。回头我让人去王府送些东西,顺便问问探春的意思。"
  赵姨娘伏地叩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她知道,自己这场病,该到头了。
  第179章
  贾迎春坐在雍王府西侧院的厢房里,手指轻轻抚过妆台上那面模糊的铜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却少了新嫁娘应有的喜气。府里补上的嫁妆单子就摊在桌上,上面罗列的物件不足原先说好的三成,且多是些不值钱的摆设。
  "姑娘,该用膳了。"丫鬟绣橘轻声提醒,将一碗清粥并两样小菜摆在桌上。
  迎春点点头,目光扫过那寒酸的饭菜,却什么也没说。自三日前被一顶小轿从荣国公府侧门抬进这雍王府,她就知道自己的处境。
  老祖宗为了避开宁国公府襄宁长公主的耳目,匆忙将她和探春分别送入了两位王爷府中。说是庶妃,实则与妾无异。
  "听说三妹妹那边..."迎春刚开口,又止住了。绣橘是她从贾府带来的贴身丫鬟,也是她在这陌生府邸唯一能说几句体己话的人。
  绣橘会意,压低声音道:"刚听厨房的婆子说,景王府昨日闹了场风波。景王妃当众责罚了一个庶妃,说那庶妃不懂规矩,竟敢穿正红色的衣裳。"
  迎春的手指微微一颤。探春最爱红色,出嫁前还特意做了件海棠红的褙子。她闭了闭眼,仿佛看见妹妹倔强挺直的背影被押跪在景王府冰冷的地砖上。
  "世子妃到!"门外突然传来通传声。
  迎春慌忙起身,不慎碰翻了粥碗。热粥洒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晕开一片污渍。她还来不及擦拭,世子妃已经带着两个嬷嬷走了进来。
  "妾身见过世子妃。"迎春福身行礼,额头几乎触到膝盖。
  世子妃李氏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端庄,眉宇间透着精明。她目光在迎春沾污的裙子和桌上简陋的饭菜上转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扬。
  "起来吧。"李氏在主位坐下,示意嬷嬷将手中的食盒放下,"王妃念你初来乍到,特意让我给你送些补品来。"
  迎春垂首谢恩,心中却明白这是雍王妃看在宁国公府的面子上给的体面。她的堂嫂——宁国公府二房嫡次子贾珍的夫人明月郡主,是雍王妃的女儿。这层关系,是她在这府中唯一的倚仗。
  "听说你与景王府的贾庶妃是姐妹?"李氏突然问道。
  迎春心头一跳,谨慎答道:"回世子妃的话,正是家妹。"
  李氏轻笑一声:"倒是有趣。雍王府与景王府向来...不太和睦。"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迎春一眼,"王妃的意思是,你们姐妹私下往来,还是谨慎些好。"
  迎春只觉得后背发凉,连忙应下。待世子妃离开后,她才长舒一口气,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姑娘..."绣橘担忧地看着她。
  迎春摇摇头,走到窗前。雍王府的规矩森严,下人们各司其职,院中花木都修剪得一丝不苟。这与她想象中王府的富贵堂皇不同,倒像一座精美的牢笼。
  "想办法给三妹妹递个信儿,"迎春低声道,"告诉她...万事小心。"
  与此同时,景王府的偏院里,贾探春正跪在佛堂冰冷的青砖地上。她的膝盖已经失去知觉,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贾庶妃可知错了?"景王妃郭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恶意。
  探春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来。她眼睛明亮如星,不见半分屈服:"妾身不知错在何处。那衣裳是妾身从家中带来的,并非正红,而是海棠红色。"
  "还敢顶嘴!"郭氏猛地拍案,腕上的金镯叮当作响,"来人,再加一个时辰!"
  当婆子们退下后,探春终于支撑不住,身子晃了晃。她的丫鬟侍书趁无人注意,悄悄塞了个软垫在她膝下。
  "姑娘何必与王妃硬碰硬..."侍书心疼地低语。
  探春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我若今日服软,明日她就会变本加厉。"她想起入府那日,景王连面都没露,只派了个管事嬷嬷来接她。她的嫁妆被克扣得厉害,连日常用的脂粉都是次品。
  "不知道二姐姐那边怎么样了..."探春喃喃道。
  夜深人静时,探春终于被允许回房。她刚躺下,侍书就悄悄递来一封信。
  "是雍王府那边送来的,说是给姑娘的胭脂盒里夹带的。"
  探春急忙拆开,是迎春短,只提醒她小心行事,莫要与人争执。探春眼眶微热,提笔回信时,却写下了自己在睦,而郭氏似乎与某位朝中大臣有秘密往来。
  "的绣品里。"探春将信用蜡封好,交给侍书。
  两个少女隔着重重朱墙,以这种不知道的是,在这皇亲贵胄的府邸中,她们的命运才刚刚开始转折,前方等待她们的,是比她们想象
  次日晌午,探春开始清点府里送来的嫁妆,她掐丝珐琅花瓶,指腹传来细微的凹凸几乎不可见的裂纹,嘴角扯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