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这个女人不下杀手是她自己优柔寡断,伊维尔可不是善地,圣母绝不会有好下场——这地方也没有圣母,就算有些犯人的罪行比较特殊也不能就说他们是个好人。
  如果说起初他还想过“打服她”,那么现在这个选项彻底被抛诸脑后。他的念头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杀死任务目标,抹除黑点,消除环绕在四周的讥讽与嘲笑。
  总之这个谨慎的青年突然就破防了,发狠了,拼命了,红着眼睛来了记泥头冲撞。
  他笔直冲向安娜,速度飞快仿佛闪现,众人只看见一道残影,反应过来后才听到肢体搏击发出的砰砰声。
  下一秒一道人影斜飞装在金属餐桌的桌子腿儿上,焊死在地面上的餐桌腿儿应声凹下去两条。原来是安娜拽着攻击者的手腕原地转了半圈借力把他甩出去,倒霉蛋就像个保龄球那样一路叮叮当当。
  “事先说好,败者承担赔偿,没意见吧?”安娜深知就算已经不在乎欠债也不能把摆烂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不然总会有人想方设法叫她不得安宁。
  青年轻蔑哼笑,起身照她门面一拳挥来算是回应。
  不管实力如何,姿态必须摆足!
  安娜就当他同意了,双臂交叉抵下对方腾空回身劈下的一腿。
  好大的力气!手臂振得发麻。她注意到有人偷偷摸摸想去拿自己还没来得及取的自助,这一丝分神立刻被阴婺青年抓住机会虚晃一枪绕到背后下手,本就被撞歪的凳子再受重挫,被他踩得嘎吱作响。安娜单掌拍在金属桌面上跃过去又跳回来,骗得青年连连将招数使老。他越发焦躁,挥拳踢腿间动作逐渐变得凌乱迟滞,冷不丁一个疏漏胸口剧痛传来,被那女人的飞踢送到自助购物机旁。
  想捡漏占便宜的犯人刚把手伸进取货槽就被砸了个正着,两眼一翻躺倒在地。青年忍住胸口余痛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这回安娜不再给他机会,她像穿透时间与空间的羽箭,只在看客们的视网膜上留下两个点,那登门找茬的人吐着血再次起飞。
  “噗——”
  血溅了出来,犯人们起哄的声音上了个新台阶。
  可怜的自助售货机无缘无故挨砸,承受了两人分的重量后大有罢工不干的势头。安娜一把撕下那个想要捡漏的家伙的囚服,权将这件衣服当做绳索套在没能及时起身的阴婺青年脖子上,顺手打了个十字结。
  “……”
  青年双手死死抓住那件衣服想要避免当众被人勒死的局面,他仰面倒在收纳餐盘的铁架子上,坚固的钢构刚刚好凑成一处绞刑台。
  “绞死他!绞死他!我出三百伊维尔币!”
  这节目非常符合绝大多数十一层犯人的口味,第一个“打赏”的声音响起后给钱的动静越来越大。人人伸长脖子张望,就像那十字结的绳索套在他们自己头上似的,必须踮起脚尖张大嘴巴。
  浪潮般的呼喝声中,青年的挣扎越来越微弱。耳边全是为了他即将死去而爆发的欢呼,眼前是十一层监狱食堂灰黑色的屋顶。他忽然想起遥远的许久之前,天是蓝色的,恒星是金色的,就连风中携带的也是各种轻飘飘的花果香气。
  要是能死在那个时候,就好了,他这样想。握紧绳索的双手泄了力气,只等脆弱的颈骨折断一切就宣告结束。
  安娜站在众人视线的焦点处,摇摇头,像是看了场无聊的烂片那样松开手。她随手抽走套在青年脖子上的烂衣服,径直走向躺在地上装死的家伙。
  “衣服还你了啊,你说你都进来蹲监狱了还管不住手,当我比外面的治安官好说话是吧?”
  她把变得与破布条差不多的囚服扔在这人身上,占便宜不成反吃了个肉弹的人双眼紧闭鼻孔外扩,说什么也不肯面对现实。谁也没法叫醒一个一心逃避的人,安娜也不例外。她翻了个白眼,脚步刚动卡卡瓦夏就抱着一堆营养膏和袋装软饮走过来:“我帮你把这些拿回去吧姐姐!”
  小朋友眼睛亮晶晶的,活像看到铲屎官带回来一箱罐罐的猫咪。
  “那就走呗!”
  有人愿意帮忙拿东西当然好,既然他愿意做,安娜也不拦着。两人在嘘声中一前一后走向走廊,仰躺在金属架上的青年奋力爬起来揉着脖子追了两步:“等等!”
  他想要个答案。
  安娜停下脚步回头,另一只手不忘伸向卡卡瓦夏要他递饮料给自己:“嗯?”
  还有啥事儿?
  “你为什么不杀我,我是想要杀你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家伙死气沉沉的,很难不怀疑他会不会半夜钻进井里爬来爬去。
  “啊?”安娜露出迷茫疑惑的表情,脸上写满“费解”这两个字,“你谁啊?”
  人群中传出“噗噗”的笑声,青年的脸色从青黑变成青黑红:“我要杀你,你却不肯杀我,怎么想都只有这个可能。你认为我的命和你的命不平等,我不值得你花力气。”
  安娜向前伸头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说出的话就像裹了蜜。
  “你有病吧!”她指指头顶的方向,“有病就去医疗站找大夫,想讨论哲学问题建议去见典狱长。我没有给人当老师的爱好,更不喜欢给目力范围内的东西贴标签下定义顺便再称称分量。至于你的命和我的命,谁的命更贵……”
  “生命本就无价,对谁来说都是一样的。”她把到手的软饮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撕口,没奈何只能照着尖角咬开小口叼着吸溜。
  微微甜,还不错。
  她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猎羊小队在水下动手时她一个也没放过,报复的烈度和速度都足以令人侧目。但是这个上门找茬的二傻子吧……唉,半傻不傻的实在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真正该杀的是躲在他身后安排布置这场闹剧的人,安娜放过他并非心软,只是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而已。
  高挑瘦削的女人转身离开,这次她头也不回的迈入走廊,一个半大不小的埃维金人跟在她身边说个不停。
  看客们交头接耳时不时指指那边又指指这边,站在原地的青年怅然若失。
  就……她就这样走了?
  第21章
  走廊上安娜把买到的应急食品分开,她和卡卡瓦夏一人拿了一份儿。
  “晚上不吃饭,困!别喊我!”接连两晚上不能好好休息,别人能不能扛不知道,她反正是熬不住了。
  年轻人飞速乖巧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好好休息吧姐姐。”
  “嗯!”
  她哼了一声,等了一会儿铃声响起囚室门打开,一走进去就埋头倒在床铺间,闭着眼睛拖过薄被盖在自己身上。
  还是躺着舒服啊!
  这一觉睡得结实,中途安娜只醒了一次上厕所,回来连东西都不要吃接着继续睡。晚上那几道铃她压根就没听,铃声再响也只是翻个身咂咂嘴,一点反应也不给就这么一口气睡到第二天打起床铃。
  伊维尔上没有严格的白天和黑夜之分。囚室位于水下,无论何时窗外都是漆黑一片。走廊上的灯永远也不会关,昼与夜的概念也跟着变得模糊。
  一切都依赖铃声调度。
  等她走出囚室,隔壁的卡卡瓦夏也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晃出来:“早,姐姐。”
  “嗯,你也早。”看到别人打哈欠,安娜跟着来了一个,“哈……今天做手工?”
  “好!交给我去抽签!”
  年轻人对自己这方面的运气向来信心十足,别说抽签了,赌桌上猜点数比大小之类的游戏他长到这么大从没输过。卡卡瓦夏一下子就精神起来,忍不住说起些过往的趣事。
  他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遇到能够包容这份活泼的环境就会像复活草遇到水那样立刻复苏。
  “……那家伙到最后还趴在桌子底下不肯出来,非要找到证据证明我出千……我才不需要做那样的事,无聊!”小朋友叽叽喳喳的,安娜耐心点头:“嗯,嗯嗯!”
  年轻人嘛,神采飞扬的才好看。
  她边走边听卡卡瓦夏讲起过去他不得不赌命的几次经历,时不时还跟着吐槽几句,囚室本就位置靠外,没走几步走出了走廊。这会儿食堂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来到记忆中的地方站定。狱卒还没上班,眼下排队的人不是很多。
  “熬夜伤身呐!”安娜又打了个哈欠,擦掉眼角溢出的水渍,“估计干这活儿的哥们儿今天心情不怎么好。”
  连着两天晚上被拉起来,犯人痛苦狱卒也痛苦,尤其后者还有夜班岗,想想就忍不住四下寻找路灯。
  负责登记的人还没来,队伍就已经排上了。哪怕是穷凶极恶的暴1徒也不喜欢顶着风险泡在水里钻在土里,相比之下手工工厂的工作几乎相当于坐着聊天,时薪还不低,自然抢手。
  安娜站在队伍里和卡卡瓦夏说笑:“我觉着我大概是不太擅长串珠子刻木雕的,没想到能在监狱里学门手艺。”
  “还可以做雨伞和胶鞋,具体做什么要看有什么订单。”卡卡瓦夏获取情报的效率高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能从风声中听出端倪。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不过串珠子做工艺品是最轻松的,不需要动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