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温柏杼沉默了。
  一个失去挚爱的疯子,需要一个罪人,而她恰好就是那个罪人。
  她想起温豫霖醉酒后掐着她脖子的手,想起他摔碎相框时扭曲的脸——那不是纯粹的恨,而是绝望的投射。她甚至能想象他写信时的样子,一个被愧疚和愤怒撕扯的男人,试图用“爱”来粉饰自己的暴行。
  信里提到她的眼睛像母亲,温豫霖偶尔会盯着她出神,然后突然暴怒。现在她懂了——她是他最痛苦的纪念品。
  她的出生,是一场谋杀。
  这个念头像毒液一样渗入她的思维。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不被爱,可现在她发现,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错误。温豫霖的逻辑荒谬却完整——如果她没出生,他最爱的人就不会死。
  温柏杼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她曾经用这双手解构基因、编写代码、创造价值,可现在它们突然变得陌生——它们属于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她曾经用冷漠和理性筑起高墙,可现在这堵墙被一封信轻易击碎,她不想告诉裴瑾宁,不想让裴瑾宁知道这些,也不明白为什么温豫霖要写信给“监护人”。
  她怕裴瑾宁知道这些后,有一天也会后悔。
  如果有一天,裴瑾宁也因为她失去什么,会不会也恨她?
  这个念头比温豫霖的信更让她窒息,她习惯了裴瑾宁的温柔,可现在她突然害怕——爱是不是总会伴随着代价?
  她是不是也会毁了裴瑾宁?
  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理性,足够冷漠,足够刀枪不入,可这封信让她意识到——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别人的痛苦定义。
  她不是温柏杼,不是天才少女,不是裴瑾宁身边的乖乖女——她只是一个“错误”,一个“罪证”。
  她宁愿温豫霖是个纯粹的恶魔,这样她至少可以毫无负担地恨他,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他们都被困在同一场悲剧里。
  她的沉默比崩溃更让裴瑾宁不安,她发现少女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像是灵魂被抽离。
  裴瑾宁心中一紧,没想到提到这个,温柏杼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但她不想让温柏杼继续内耗下去了。
  她强行扳过温柏杼的脸,逼她看着自己:“你可以恨他,但别用他的逻辑惩罚自己——你的存在,从来不是错误。”
  提到温豫霖,温柏杼原本还算稳定的情绪似乎又变回去了,她突然冷笑,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裴瑾宁,雨水在玻璃上扭曲霓虹灯光。
  她用最尖锐的语言刺向裴瑾宁,试图掩盖自己的脆弱。
  “那你呢?如果有一天你因为我失去什么,你会不会也后悔?”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你的生活会更好?”
  这是她的试探,也是她的求救。
  裴瑾宁怔怔地看着她,律师的理性在此刻崩塌,她沉默三秒,然后大步走过去,扳过她的肩膀:“看着我。”
  温柏杼倔强地别开脸,裴瑾宁直接捧住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眼下——才发现她哭了。
  裴瑾宁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没有你,我连“更好”的标准都没有。”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温柏杼突然咬住裴瑾宁的虎口,不重,像小兽最后的反抗。
  这是她第一次用肢体语言代替理性辩论。
  裴瑾宁心中满是心疼,她用指腹擦去温柏杼的眼泪,丢掉了所有逻辑,额头抵住温柏杼的额头:“就凭我比你多活的十二年,够不够?”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写柏杼的内心写的有点多了,不好意思,但我觉得就是这样写可能更能体现出柏杼内心的纠结和痛苦,然后瑾宁和她一起解决了温豫霖这个心结
  不懂就问啊,这两位现在跟谈了的区别是什么?
  第60章
  姐姐到底是在哄她还是在逗她?
  温柏杼眼中还挂着泪,她环着裴瑾宁的腰,耳朵却不合时宜地红了。
  “姐姐……”温柏杼闷声开口,声音还带着点哭腔,“这样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朋友之间,真的是这种相处模式吗?”
  她心中真的很疑惑,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
  姐姐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一边说着她们的关系是朋友,一边又老是逗弄着她,把她撩的面红耳赤后又丢下一句别的,让她里外都没有合理的借口来反驳。
  裴瑾宁轻笑一声,似乎没有多想,口中便给出了回答,说出来的话又下意识让温柏杼脸红。
  “那姐姐就以监护人的身份这么跟你说。”
  她对现在愈发奇怪的氛围进行了及时修正。
  “越没越界,由我来决定。”她用指腹擦去温柏杼脸上的眼泪,又哄骗着自己装作一无所知地撒了个谎,“我说过,最终解释权在我手里。”
  要遭不住了……怎么感觉今天裴瑾宁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在哄她,也不是在逗她,而是在撩她。
  温柏杼只感觉自己的理性好几次就差点崩塌了,从裴瑾宁把车票信息发给她开始,她就跟丢了魂一样,一直盯着上面的时间出神,以至于到最后连白大褂都没脱就跑到了车站等着。
  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也一直期待着裴瑾宁能来到她身边,期待她能对自己温柔一笑,然后给自己一个拥抱。
  这样就够了。
  温柏杼不敢奢求太多,但面前的裴瑾宁是真实存在的,她不可能注意不到温柏杼长时间的沉默,下意识地就以为她又想起什么了,立马牵住她的手,温声安抚着。
  “没事了,都过去了。”
  “先去洗澡,早点休息好不好?你明天不用去实验室吗?”
  裴瑾宁伸出手,轻抚着温柏杼的脸,温柏杼握住她的手,侧脸紧贴着她的掌心,似乎依旧有些不安。
  这不由得令裴瑾宁又心疼又生气,温豫霖罪该万死啊,没了就没了,还留封无意义的信继续PUA小朋友,这家伙,真的有把温柏杼当过女儿吗?
  可偏偏温豫霖给她的那些嘱托,她不得不照做,她必须得把温柏杼照顾好,也必须实现温豫霖的愿望。
  温豫霖是个人渣没错,可偏偏这个人渣在临终前进行了忏悔,哪怕只是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借口安慰自己,也让本就饱受苦难的温柏杼更难受了。
  她本来没什么感觉了,可现在温豫霖告诉她,他的行为都是有“苦衷”的,这怎么不让她崩溃?
  温豫霖不是不爱她,也不是不认可她,他只是因为太爱岑素秋了,才由爱生恨,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温豫霖到底在想什么?
  答案是什么,依旧存疑,但沉默许久的温柏杼总算愿意动身去洗澡了,她靠在门框边,静静地看着裴瑾宁。
  “碗放那,我等一下洗,你先去睡觉吧……明天有空吗?”
  裴瑾宁明显有些惊喜,小朋友终于好点了?顿时开口回答:“有空,怎么了?”
  “陪我去参加个交流会。”温柏杼顿了顿,“以监护人的名义。”
  说完,她把门一关,就这样留裴瑾宁一人在客厅独自凌乱。
  裴瑾宁哭笑不得,乖乖把碗放好就准备去房间里等着温柏杼了,刚刚温柏杼那句“以监护人的名义”的试探,令她还是有些担心啊。
  温柏杼在主动修正逐渐偏离的关系,可她现在的精神状态,绝对不能让她们的关系被修正。
  真的修正了,回到之前的状态,小朋友会疯掉的。
  嗯,所以她保持现在的关系是为了温柏杼的精神状态,那是为了她的生活和生存,也是为了完成温豫霖的嘱托。
  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了,或者忙了有一阵子太累了,原本裴瑾宁还能强行打起精神坐在床上刷手机,可渐渐地,眼睛就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
  温柏杼收拾好东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困成这样了还要等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温柏杼心里想着,嘴角的弧度却始终不变。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靠在床边的裴瑾宁拢在怀里,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手上,刺得手上隐约有些痒意传来。
  裴瑾宁身上的香气不加掩盖的飘入鼻中,温柏杼喉咙一动,咽了口口水,才终于一动手将裴瑾宁抱在怀里,似是睡梦被惊扰,她发出一声嘤咛,无意识地伸手勾住了温柏杼的脖颈,稍一用力就把她拉到了面前。
  想亲她。
  温柏杼深吸一口气,喉咙动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还是轻柔地把裴瑾宁抱上床,又替她掩好被子,才摁下关灯键,在黑暗的环境中有些颤抖地靠近了裴瑾宁。
  就一下。
  姐姐睡着了,不会知道吧?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动空气里的尘埃。
  指尖先落在床单上,轻轻陷进柔软的织物里,确认裴瑾宁没有反应后,才缓缓撑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