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捏起瓷杯,杯中浅淡的茶水随她的动作旋转,旋成一股旋涡,将根根茶叶卷入其中,她定定地望向杯中之水。
  “南方动荡,土匪流寇众多,出了什么意外,也很正常吧?”
  殿下既迫于洛商风的压力而无法离开,那为何不干脆趁此机会除掉那个障碍?
  第259章 古代39
  一棵棵上好的梅树送往皇宫。
  洛商风圈了片地,名为梅园,移种上百棵梅树,选的都是些上乘品种,日夜兼程赶送而来,枝叶上余露尚存。
  红艳艳的梅与枯枝残雪交缠,极致的破败苍凉与勃勃生机相称,只一瞥,便移不开眼。
  顾扶砚忧心梅树移植过后失了生机,洛商风却道梅是最为坚韧顽强的花,不会如此轻易地衰败。
  总算稍微安了顾扶砚的心。
  手下们紧锣密鼓地移植、栽种梅树,开辟梅园,洛商风也已离开皇宫,前往那灾乱横行的南方。
  临走前,不忘亲手折下一支梅,安置在霁红釉梅瓶中,摆放在窗台最显眼的位置——顾扶砚早起时,一睁眼便是这支热烈的梅花。
  还有屋内的熏香,换成了洛商风寝宫中的乌沉香,皎白的烟雾缭绕,淡香浑然包裹全身,渗入衣物、发丝。
  顾扶砚看破洛商风的小心思,也任由他去了。
  这些日子来,两人好似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洛商风退朝后前往紫宸殿同顾扶砚共餐,随后是批改奏折,也在偏殿中完成,偶有拿不定主意的,几步跑到顾扶砚面前询问意见,就算是商议大事,也毫不避讳。
  顾扶砚每次也都给予合情合理的建议。
  有时在朝堂中历经一番唇枪舌战,虽然是他单方面地呵斥谴责,也不免心情烦闷,干脆将政事尽数交由顾扶砚处理,自己半躺在旁边,撑着头看着他,看着看着倒合眼睡了过去。
  先后收到一端秀一狂放字迹的奏折,臣子们也不敢多问。
  如今,洛商风离开皇宫,宫中事务就落到了顾扶砚头上。
  当然,还留下些知晓他存在的亲信从旁辅助,说是辅助,但顾扶砚更相信那是暗中监视——虽不干扰他的各项决策,但绝不允许他走出皇宫一步。
  那个人走了,但好像又无处不在。
  冬愈尽,天渐暖,梅花也该逐渐凋落了,梅几乎贯穿了他整个冬日,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
  那日他刚从梅园中赏梅回来,还未走到紫宸殿,就听见一宫女双手叉腰,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
  “有个狐媚子主子,自个儿也是个不安分的,竟然敢偷我的东西!”
  顾扶砚走近一看,地上那“小偷”正是他的婢女秋水,可怜她不能言语,眼中噙着泪花,双手在胸前胡乱地摆动。
  顾扶砚脚步一顿,蹙眉。
  敢情那宫女口中的“狐媚子主子”竟是自己?
  宫女看不懂秋水那些复杂的手语,居高临下,指着她的鼻子继续骂。
  言语之间,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秋水和传说中那位神秘的“燕姑娘”——并未封妃,却又堂而皇之住在紫宸殿,祸乱朝政……反正所谓祸国妖妃该干的事一个都不落。
  听了个大概,言语之离谱,顾扶砚怒极反笑。
  不过是见秋水口不能言,欺软怕硬,倒打一耙罢了。
  急步来到秋水身前,顾扶砚刚想出声呵斥,却不想心头忽然重重一跳,心脏剧烈地收缩,像是有一条小虫钻入血肉中,翻来覆去地扭动、打滚,搅得那颗心不得安宁,血肉模糊。
  心间的剧痛令他浑身发软,手肘勉强撑在树干上,五指紧紧捂住心口,徒劳无功,眼前仿佛糊上一层半透明黑纱,树影、人影幢幢。
  殷红的血沿唇角蜿蜒,滴落,洇入地面,留下一片深红的痕迹,恍若梅花凋零腐败,融入泥土。
  倒地前,在最后模糊的视线中,一人匆匆赶来,摆了摆手,侍卫紧随而来,气势汹汹地将那找茬的宫女拖了出去,动作飞快,训练有素。
  再次醒来时,鼻尖是浓重的中药味道,苦涩极了。
  他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每呼吸一次,好似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才能缓解心脏处传来的抽痛。
  身体无法轻易动弹,顾扶砚双眼紧闭,思绪却因余痛异常清晰。
  倒地前所见之人他认识,洛商风身边的亲信之一,孔伯山。
  洛商风同他商议有关洛国的事务时,并未刻意避开他,两人见过几面,却没说过几句话。
  孔伯山何时这般关注这边的事了?来时又为何神色匆匆,面露不安之色?
  还未等他想明白,一阵银铃声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者正是叶莲心。
  这位苗疆少女来到孔伯山身边,打发了秋水,同他耳语。
  些许字眼飘入耳中。
  埋伏。
  刺杀。
  忘忧河。
  失踪。
  谁?
  他们说的是谁?
  顾扶砚的心好似被针狠狠扎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蛊。
  重伤。
  没有死。
  顾扶砚重重喘了一口气。
  被声音吸引,两人瞬间止住了话头。
  他感觉到有人掀开纱帐,来到他身边,双指搭在他的腕上。
  勺子撬开他的唇,微温的汤药灌入口中,苦涩的味道盈满口腔,久久不散。
  这个时候,洛商风在的话,应该会塞一颗蜜饯给他吧。
  喝了药,心上的痛似乎缓解了些,顾扶砚困倦极了,意识同身体一齐沉沉睡去。
  立在床边,看着床上之人苍白的脸,孔伯山重重叹了口气。
  “方才我们说的话,他应该没听见吧?”
  “……应该吧。”
  叶莲心也摸不准刚才顾扶砚的意识到底清不清醒。
  “他这何时能好?”
  “呃……我也说不准。”
  叶莲心更心虚了。
  “母蛊重伤反噬到子蛊身上,这还要看少主撑不撑得过去。”
  越说越小声,叶莲心郁闷地揉了一把头发:“唉,总归人还没死,那少主肯定也还没断气。”
  母蛊死,子蛊必死。
  顾扶砚虽陷入昏迷,但暂且不伤及性命,那少主定是在袭击中保住了小命。
  不过落入那泛滥成灾的洪水中,不知去向,又身受重伤,谁知后面还有什么洪水猛兽等着他。
  “这件事能瞒则瞒,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第260章 古代40
  噬心之痛持续整整半月才逐渐好转。
  昏迷了十日,等他醒来时,已身处洛国,身边只有秋水这么个熟悉的人。
  那位名叫“叶莲心”的苗疆少女偶尔来替他把脉,每次前来都带上黑乎乎的药草药丸,顾扶砚因此也并不怎么乐意见到她。
  后来两人熟悉了一点,叶莲心无甚心机,顾扶砚略一套话,多少也了解了一些东西。
  “为何要突然离开朱离国?”
  “朱离国暗中有不少人都蠢蠢欲动,洛国要安全些。”
  叶莲心一边替顾扶砚把脉,随口答道。
  “我带着人跑一趟也是很累的,要不是少主临走前留下话,如果他出了……”
  自知失言,她噤了声。
  “他如何?”
  “他说,等他出了扬子江,就把你送到洛国去!”
  “反正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待在这里为好。”
  少女塞给他一碗漆黑的汤药,一拍脑袋。
  “突然想起来我种的草药今天还没浇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罢,一溜烟地走了。
  半靠在床头,顾扶砚望着少女匆忙离去的背影,不发一言。
  一口一口吞下那乌黑发苦的汤药,惨白的唇沾上深黑的中药,轻抿唇角,口齿之间尽是挥之不去的苦涩。
  自昏迷中醒来,这难以下咽的汤药就未断过,几乎要将他的味觉全夺去,一日三餐都味同嚼蜡。
  最难捱的还是间或的心悸,一阵阵的抽痛,仿佛要榨干胸腔中所有氧气,每呼吸一次都是一次折磨。
  这心悸之症来势汹汹,询问太医其病因所在,只闭口不言,或顾左右而言他。
  总而言之,打定主意欺瞒他。
  意识到这个情况后,顾扶砚似乎歇了继续打探的念头,每天卧床养病,喝苦涩的中药,看窗外水波蓝的天。
  窗外偶有大杜鹃“布谷、布谷”的叫声,清脆悠扬,无忧无虑。
  洛国的天空与朱离国不同,或许是地势高的缘故,格外的蓝,清水洗涤过一般,万里无云。
  直到身体完全恢复至能下床,顾扶砚迫不及待地逃离这间药香弥漫的屋子,随意地逛。
  从叶莲心口中得知,这里也有一片梅园,是早就栽种好的,比朱离国的尚未完工的梅园还要大了不少。
  临近御花园,一位不速之客拦住了他的去路。
  一袭娇艳的红衣,金丝凤凰花刺绣,施了脂粉,两颊含羞带怯,艳丽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