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扒拉了几口菜,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不知道是不是热闹了一天,这会儿突然就觉得很孤单。
  “你一会儿回去吗?”吕叔问樊均。
  “跟老四和大头鱼他们打会儿台球。”樊均说。
  “哦,”吕叔想了想,又看着邹飏,“小飏要不要……”
  “他不会。”樊均打断了吕叔的话。
  邹飏没出声,略微有些尴尬。
  “哦这样啊,”吕叔笑了笑,又解释了一下,“老四和大头鱼跟均儿也算一块儿长大的了,都我们这儿街坊。”
  吕叔这一解释,就真的尴尬了。
  “老四就今天碰到那个,”樊均说,“大头鱼是菜鸟的老板。”
  “……嗯。”邹飏应了一声。
  “我也就随便打会儿就回了。”樊均跟吕叔说。
  “要不……”邹飏咬了咬嘴唇,转头看着他,“你教教我?”
  第18章
  樊均带着邹飏走出旧馆的时候,在厨房门外蹲着的小白叼着牵引绳跟了上来,安静地走在他们身后。
  这会儿天已经基本黑了,邹飏估计都没发现后面跟了个黑狗。
  樊均琢磨着要怎么在不吓着邹飏的情况下,让他知道后头有个狗。
  犹豫了一小会儿,他回头向小白打了个手势:“定。”
  小白立马原地站下了,没再继续往前走。
  “嗯?”邹飏听到声音,转过头。
  在邹飏回头看之前,樊均拉着他胳膊往前跨了几大步才停下。
  “怎……”邹飏被他往前拽了一段才有机会回头瞅了一眼,接着就低声说了一句,“我操。”
  不过因为已经有了一段距离,他并没有太被吓着。
  “晚上我出门都会带着它,”樊均解释,“所以一出来它就跟着了,一会儿让它先……”
  “不用,”邹飏说,“让它……跟着吧。”
  樊均从小养到大的狗,总不能自己一来,狗就一边儿待着去,樊均还帮他养了猫呢。
  “跟着?”樊均看着他。
  “嗯,”邹飏比划了一下距离,“只要不是贴着我走,问题不大。”
  樊均想了想,在左腿侧拍了拍。
  小白很听话地跑了过来,贴在了樊均左腿边儿上,仰起头看着他。
  樊均拍了拍狗头:“这样行吗?”
  “……行。”邹飏一咬牙点了点头。
  这一点儿犹豫被樊均看出来了,他冲小白打了个响指,然后伸平胳膊。
  小白往外走开了一些,保持了一臂的距离。
  “你这是……”邹飏都有点儿顾不上害怕了,“怎么训的?”
  “也没专门训,”樊均说,“平时没事儿总跟它玩,时间长了就懂了。”
  “哦。”邹飏点了点头。
  晚上的南舟坪有一种隐蔽秘的繁华,街面上很冷清,铺面都关着,只有偶尔几间亮着灯,但拐个弯的居民区就很热闹。
  不少一楼被改成了店面,窗户开个门,进去是面馆饺子馆小超市服装店美甲店……
  台球厅比去商场那边稍远一些,穿过一个居民区和三条街再走到头。
  这边儿比北小街那种充满着古老烟火气息的街区要时髦一些,连续经过了好几家酒吧。
  虽然街景时髦些,却依旧看不到什么人,路灯也依旧昏暗,透着不太安全的气息。
  所以带个狗还挺好的。
  一路上樊均都没太说话,沉默地走着,跟白天在游乐园时不太一样,回到了惯常的状态里,邹飏甚至有种他比之前更沉默了的感觉。
  玩累了吗?
  还是因为那个邻居姐姐?
  “你总去打台球吗?”邹飏问。
  “也不是,”樊均说,“别人叫了就去。”
  “厉害吗。”邹飏又问。
  “还行,”樊均笑笑,指了指前面,“到了。”
  邹飏看了一眼,交个朋友台球厅。
  在这儿交朋友感觉有点儿难,进去就能闻到一阵泡面和烟混合着的味道,以及一眼扫去,跟这种气息莫名协调的几个人。
  老四和大头鱼已经到了,在墙边的一个台子那儿正打着。
  老四冲樊均招了招手,又吹了声口哨:“小白,过来!”
  小白不无所动,就跟没听见似的。
  樊均说了句“去吧”,它才小跑着过去了。
  “这谁?”老四问,“下午那会儿跟你一块儿的是不是就他?”
  “嗯。”樊均应了一声,并没有回答老四的问题,似乎没打算把邹飏介绍给他这俩街坊。
  “珊姐儿子。”大头鱼说了一句。
  “哦……”老四冲邹飏点了点头,“这么一说能看出来。”
  “我们在这桌玩。”樊均敲了敲旁边的台球桌。
  “嗯。”邹飏看了看,的确是个很新的台球厅,桌面都还没什么磨损。
  他俩去前台拿球杆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均儿!”
  樊均没回头,只是拿了根球杆递给邹飏:“你用这个吧。”
  邹飏本来想回头,但樊均没动,他也就当没听到,接过了球杆。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那边的人又喊了一嗓子,这回中气十足,在台球厅里荡气回肠的,还配上了动作,手举过头顶晃了晃。
  樊均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打两局?”那人喊。
  樊均往回走的脚步没停,只是偏了偏头,指了指耳朵,表示听不见他说什么。
  “打两局!”那人吼。
  樊均直接当他没说话,笑了笑就往前走了。
  “操!装什么装!”那人骂了一句。
  “人不想跟你打,水平太次。”有人笑着拱火。
  “等我一下,”樊均往那边看了一眼,把自己的球杆给了邹飏,“两分钟。”
  “嗯。”邹飏拿过他的球杆。
  “他水平高不高的不也就……”那人正很不爽地说着,看到樊均过来,愣了愣,“哟,打吗高手?”
  桌上是打了一半的一局球,樊均问了一句:“你花球色球?”
  “花的。”那人说。
  “这杆儿谁的?”樊均问。
  “他。”那人说。
  樊均从他对手手里拿了球杆,俯身很利落的一杆,一个色球落袋,接着走到另一边,几乎没太细看球,就直接又是一杆。
  台面上本来也没几个球了,樊均几乎是没有停顿的几杆下去,就还剩一个黑8。
  “操。”那人说。
  樊均这回瞄了一下,出杆之后黑8依旧是很干脆地落了袋,他把球杆还给旁边的人:“我今天陪朋友,改天打。”
  “樊均!我他妈真服了!我本来都要赢了!”那人喊,“你上我这儿装逼来了啊!”
  四周响起一片带着嘲讽的笑声。
  邹飏估计了一下时间,樊均从过去到走回来,差不多真就是两分钟。
  那边从骂骂咧咧到骂骂咧咧,情绪没有什么起伏。
  还交个朋友呢。
  这地方是真给人感觉不太友好。
  “来吧。”樊均走到他们的台边。
  “都是你认识的吗?”邹飏跟着过去,靠近他,低声问了一句。
  “也不算认识,”樊均把球摆好,“都这片儿的,不知道名字但也都眼熟。”
  “有仇吗都?”邹飏问。
  “没,说话就这样,”樊均把球放好之后,直接开了球,“你以前打过吗?”
  邹飏犹豫着该怎么说,之前随口的那一句“不会”让他现在非常为难,说会吧,撒谎了,为什么撒谎,因为不想混迹在南舟坪北小街西这帮人之中……
  说不会吧,这一打起来,是真不太好装。
  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选了一个折中的说法:“也打过,就是……不太会。”
  “没事儿,”樊均看了看球,俯身瞄着,“随便打就行。”
  “你……”邹飏刚才就想问,但没顾得上,“看得见么?”
  樊均笑了起来,杆头不小心碰到了白球,他直起身:“哎。”
  “这不是我的计啊。”邹飏说。
  樊均把帽檐往上翻起来一点儿:“现在看得见了,刚都是盲打。”
  “那你很牛。”邹飏拿过杆,看着台面上的球,“我打了吧?”
  “嗯。”樊均点头。
  邹飏俯身,瞄了瞄球,然后挑了个当初刘文瑞刚打台球时被群嘲的手型架杆。
  架好之后他看了樊均一眼。
  樊均抱着胳膊也看着他,没说话。
  邹飏看着球,胡乱往前捅了一杆,打中了目标球,但没进。
  “你……”樊均把白球拿过来放到他面前,“这个手……”
  “嗯。”邹飏俯身把手架回了台面上。
  樊均在他身后也俯身,伸手捏着他的手指调整了一下手型:“杆儿架上。”
  “嗯。”邹飏把球杆架到手上。
  “推一杆就行,打绿的那个,”樊均声音就在他后脑勺,手从他身后绕到他握杆的右手上轻轻点了一下,“不要突然发力,就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