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送个货,”电三轮开了过来,车上的人看着跟樊均差不多年纪,嘴里叼着根儿烟,半眯着眼,“晚上打几局啊,新开那家。”
  “嗯。”樊均应了一声。
  电三轮开过去之后,邹飏回头看了一眼:“你朋友?”
  “一条街的,他家卖水果。”樊均说。
  “叫你打牌吗?”邹飏问。
  “台球,”樊均笑笑,“你要打吗?”
  邹飏跟宿舍那几个没少打,但说实话他不太愿意跟刚那个电三轮一块儿打,犹豫了两秒之后他摇了摇头:“……不会。”
  樊均没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把手里的桔子递给他:“吃吗?”
  “嗯。”邹飏接过桔子,也没一下下剥皮,直接捏着中间一掰,又把一半递给了樊均。
  吃着桔子刚进了新馆,就看到吕叔和老妈都在,吕叔正跟工人在训练区那边加装训练台,老妈在前台坐着。
  看到他俩进来,老妈有些吃惊地站了起来:“你俩一块儿出去的?”
  “嗯,”邹飏应了一声,对老妈的吃惊有些吃惊,“我和宿舍那几个去游乐园,路过这边儿就叫上樊均了。”
  “哦,哦……”老妈看着樊均,“好玩吗?”
  “好玩。”樊均点点头,又看向训练区,“不是说明天才来人装吗?”
  “中午说有空就过来了。”老妈说。
  “我去看看。”樊均脱掉外套,往那边走了过去。
  邹飏从冰柜里拿了瓶水,扫完码灌了两口。
  “你……”老妈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是怎么想着叫他去游乐园的啊?”
  “刘文瑞让叫的,人多好玩,”邹飏顿了顿,“怎么了?他今天有事儿吗?”
  “没事儿,他今天休息,”老妈把他往前台边儿拉了拉,“他……平时一般不出去。”
  邹飏看着老妈,没太听懂。
  “他就在这儿,不太出南舟坪。”老妈小声说。
  “……是吗?”邹飏愣住了。
  “你别问他啊,”老妈说,“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有空再跟你说。”
  “嗯。”邹飏应着。
  想起了之前老妈说过的那句话。
  吃过苦的孩子。
  到底吃过什么苦?
  有多苦?
  “你一会儿在这儿吃饭吧,”老妈说,“今天没有小孩儿,吕泽也不在。”
  邹飏啧了一声:“我无所谓他在不在。”
  “你无所谓,”老妈也啧了一声,“你那个手,是跟他打架弄的吧。”
  “……樊均拽的。”邹飏坚持诬陷自己的教练。
  “均儿干不出那么没数的事儿,”老妈说,“吕泽才有可能跟你动手。”
  挺了解他俩啊。
  邹飏沉默了一会儿:“就是樊均。”
  “行行行,就是就是就是他。”老妈摆摆手,“我去买菜,你在这儿待会儿还是?”
  “我……不想走路了。”邹飏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他本来是想陪老妈去买菜的,但又担心会让樊均觉得自己一回来就赶紧拉着老妈打听他的事儿。
  “你在学校还总跑步呢,”老妈拿了个环保袋往外走,“这体力也不行啊。”
  “今天太刺激了。”他笑了笑,坐到前台后头,趴到了桌上。
  “那块儿再往右点儿?”吕叔看了看训练台的位置。
  训练台还没完全装好,移动起来不难,樊均应了一声,对着台边一脚蹬了过去。
  训练台往右边移动了两寸。
  同时跟地板摩擦出了尖锐的一声响。
  “……完了,”樊均赶紧蹲过去看了看,地板上被划出了一道不算深但挺明显的划痕,他伸手摸了摸,“吕泽要弄死我。”
  吕叔笑了起来:“就说我弄的。”
  樊均没说话,搬着台子又慢慢地给拉了回来,把划痕挡上了:“可以了,歪点儿歪点儿吧。”
  “到时他一看歪的,”吕叔坐在旁边笑着看他,“一挪正就看到了。”
  “那就是他弄出来的了。”樊均说。
  “嘿。”吕叔说。
  樊均笑了笑,拿了扳子开始固定训练台。
  “均儿啊,”吕叔在他右边的台子上坐下,“今天跟邹飏去哪儿了?”
  “游乐园,”樊均说,手里的动作没停,“还有他那几个同学。”
  “哦,”吕叔停了停,“那几个孩子还挺有意思的,毕竟大学生,学校也比吕泽他们那个学校好呢。”
  “嗯。”樊均点点头。
  “好玩吗?”吕叔问。
  “挺好玩的,”樊均看着吕叔,“过山车什么的挺刺激。”
  “是么,我没玩过,”吕叔声音里有些感慨,“当年咱们新闻里还播过那个过山车呢。”
  “有空我带你……”樊均说到一半突然一阵心慌,猛地停下了。
  手上的活儿也停了。
  “今天……”吕叔往他身边又凑了凑,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碰上什么事儿了吗?”
  樊均沉默了很长时间,一直被忽略掉的不安和慌张再起翻了起来。
  没有之前强烈,但依然清晰。
  “我……”樊均坐到了地板上,轻轻呼一口气,“买点心的时候碰到小彤姐姐了。”
  “小彤?”吕叔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以前住17号的那个小姑娘吗?”
  “嗯。”樊均点点头。
  “她认出你了吗?”吕叔问。
  “应该是不确定,或者……我脸上这些疤,想认不出都难吧,”樊均低声说,语速很快,“不过我走开了,她跟邹飏打听我是不是姓樊了,邹飏说我姓邹……”
  “那就没事儿,没事儿,”吕叔一直在他肩上轻轻拍着,“那肯定是没认出来,其实她认出来也没事儿,她家早搬了,没在那儿住了,她也不知道你住在哪儿。”
  “嗯。”樊均点点头。
  “那片儿谁家也不会跟樊刚有什么联系,”吕叔说,“再说了,谁见了他不得躲得远远的,没事儿。”
  “嗯。”樊均应着,“其实我知道。”
  “害怕也正常,谁不怕,我都怕,”吕叔说,“但是咱们现在在南舟坪,离得远着呢……你上月不是还去了趟爷爷家么,也没他消息是吧。”
  “嗯。”樊均拿起扳子继续干活。
  “那就没事儿,能理他的也就他爹了,”吕叔说,“你爷爷这么多年都没他消息,说不定死了呢。”
  樊均抬头看了看吕叔,笑了笑。
  “要帮忙吗?”邹飏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完事儿了。”樊均回过头。
  “以后教练就在这上头打学员了是吧。”邹飏站到训练台上。
  “别造谣。”樊均笑了。
  “上几节课了?”吕叔问。
  “刚一节,”邹飏说,“准备这两天再约一节。”
  “均儿教得细,”吕叔说,“猴儿那几个,来的时候纯废物,这几年下来能打比赛了。”
  “嗯。”邹飏点了点头。
  吕叔走开之后,樊均站了起来:“我去隔壁。”
  “找蓉主席吗?”邹飏问。
  “嗯。”樊均点头。
  “我跟你一块儿去。”邹飏说。
  “哪几个啊?”蓉蓉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搂着小白的脑袋来回揉着。
  “前阵儿来过的。”樊均说。
  “哦!”蓉蓉一拍腿,指着邹飏,“是不是你跟吕泽PK那天那几个。”
  “……是。”邹飏坐在离小白最远的角落里,早知道狗在这儿他就不过来了。
  “都挺文气的,怎么还要拍吕泽那样的照片呢?”蓉蓉皱着眉。
  “是樊均那样的。”邹飏纠正她。
  “那不是更难了,”蓉蓉又一拍腿,笑了起来,“樊均多帅啊,吕泽还没有脸加成呢。”
  “哎。”樊均往门外看了一眼。
  “他来了?”蓉蓉赶紧往也外看了看。
  “没,”樊均说,“不用拍得多像专业的,就要那个感觉。”
  “行吧,”蓉蓉又看向邹飏,“不过邹飏应该可以拍得好,你俩还可以拍个双人的……哎对,要不给我们舞蹈室拍几张当宣传。”
  “那你得给我钱,”樊均说,“虚假宣传要加钱。”
  “收费怎么收?”邹飏问。
  “怎么还配合上了?”蓉蓉敲了敲桌子。
  “……我是问我那几个同学的。”邹飏说。
  “外道了啊,”蓉蓉摆摆手,“这两天我也没什么事儿,闲出屁了都,不收费,当交几个朋友了。”
  邹飏没说话,看了看樊均。
  “谢了。”樊均说。
  今天晚饭就四个人吃,老妈简单做了个炖锅。
  按说人越少对于邹飏来说就越尴尬,但也许是因为没有吕泽在,他反倒自在了不少,虽然听着吕叔和老妈边吃边聊天时,他还是会有奇怪的感觉。
  不像跟老妈一家的,跟吕叔更不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