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钱生抬起眼皮,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冷漠。
  他缓缓放下古玉,声音平缓得如同在谈论天气。“广岳啊,李家的事,已经烂透了。李明荣咎由自取,李芩柏更是条疯狗。我老了,折腾不动了。也不想再趟这浑水。”
  李广岳的心猛地一沉,急切上前一步:“外公,可是三哥他……”
  “他?”
  钱生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打断了他。
  “宋南禺?那个你冒着风险给他送暗账账本的人?那个凭借自己能打败李明荣这个老狐狸的人?呵,他消失了,对很多人来说,未必不是好事。那本要命的账本,不就也消失了吗?”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李广岳一眼,眼神锐利如刀,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李广岳瞬间如坠冰窟,外公不仅知道,而且他根本不在乎宋南禺的死活,他甚至乐见其成,因为宋南禺的消失,意味着那本足以牵连许多秘密的暗账,也随之石沉大海,钱生只想明哲保身,
  巨大的失望和愤怒在李广岳胸中翻涌。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曾经他对他还抱有希望和幻想,曾经他也想着把暗账账本给到宋南禺会不会也一并把钱生完全摧毁,在此刻仿佛都微不足道。
  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疑问,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终于在此刻破土而出。
  他死死盯着钱生,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好,外公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钱生挑了挑眉,似乎在倾听又似乎带着不屑。
  “我的母亲。”李广岳的声音艰涩无比。
  “她……她真的是您的‘干女儿’吗?”
  他刻意加重了“干女儿”三个字。
  书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檀香的气息似乎都凝固了。
  钱生脸上依旧是那个从容的笑声,他眯起眼睛,审视着李广岳,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惊讶更多的是惊喜,可能惊喜的是自己觉得扶不起的外孙,倒是比他想的要聪明几分。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这短暂的沉默,对李广岳而言,已是答案。
  他惨然一笑,眼中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绝望和冰冷的恨意。
  “果然是这样,那您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您要逼迫您的亲生女儿,怀着身孕,嫁给李明荣?!仅仅因为……因为我的生父,那个从天津来的无权无势的穷书生,配不上您的门楣?!因为把我塞给李明荣做儿子,能让您安插在李家一颗更名正言顺的棋子?!让您能更好地掌控李家,掌控那些见不得光的利益?!”
  李广岳的质问如同利刃,一句句剖开血淋淋的真相,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了多年的屈辱和愤怒!
  “住口!”
  钱生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古玉被震得滚落在地毯上,他也顾不上了。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什么?!”
  “我很清楚!”
  李广岳毫不退缩,反而向前一步。
  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钱生,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人彻底看穿。
  “我一直都很清楚,我的母亲,她根本不爱李明荣!她的一生,从出生起就被您规划好了!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件用来联姻、用来巩固您势力的华丽摆设!而我……”
  他指着自己,声音悲愤而颤抖。
  “我李广岳,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一个您精心设计的、用来套住李家的傀儡!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可怜虫!”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够了!钱老板!这场戏,我演够了!这个傀儡,我不当了!从今往后,我李广岳,与您钱生,恩断义绝!我母亲的债,我替她还清了!李家也完了,至我绝不会再做您的棋子!”
  说完,李广岳不再看钱生那铁青而扭曲的脸,决然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背影挺直,带着一种挣脱枷锁后的悲壮与决绝!
  他踩过地上那块象征着冰冷算计与虚伪亲情的古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繁华却虚荣的牢笼。
  钱生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李广岳消失的方向,眼神阴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
  第59章 李芩柏的秘密
  在人前的沈西昀好似都是从容的样子,不管是之前口若悬河的辩护律师,还是现在彬彬有礼的司法部的厅长。
  但是现在的沈西昀站在这个春晖园里却尽是失态,李广岳去找钱生以后,沈西昀就把自己锁在了宋南禺的房里。
  刘子岚本想敲门至少要让沈西昀吃点饭,但是被李从深阻止了,没有人比李从深更理解沈西昀,当初刘子岚受伤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心境。
  害怕的是失去,却也是无能无力。
  沈西昀的手扫过被宋南禺打扫的一尘不染的书架仿佛宋南禺还在身边。
  宋南禺消失的时间越多,代表他越危险,沈西昀无力的拍打在书桌上。
  腿却无意中撞到了摆在书架下的箱子,这个箱子沈西昀并不陌生,那个时候帮宋南禺打赢官司,宋南禺的唯一要求就是把这个箱子带出来。
  沈西昀打量着这个箱子,似乎是某种执念在作祟,他费力的扒拉那个箱子打开,发现那个箱子里有个隔层,一个执拗的念头在沈西昀脑袋里炸开,他拉开那个夹层里面有个小箱子。
  沈西昀颤抖的把这个箱子取了出来,发现上了锁,沈西昀的理智却在这个时候回笼了,这个箱子必定很重要,那箱子的钥匙宋南禺必定也是随身带着的,宋南禺被绑走的时候太过匆忙,根本来不及反应,如果是随身带着的东西,必定还在这个屋子里。
  似乎是打通了思路,沈西昀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他给宋南禺的怀表,就这么悬挂在床边。
  沈西昀走过去拿起怀表,怀表的指针还在滴答作响,沈西昀打开那个怀表,一把小巧的钥匙正映入沈西昀的眼帘,如此的刚好,又如此的天衣无缝镶嵌在怀表里,似乎相得益彰。
  沈西昀颤抖的取出那边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那个被藏在夹层的箱子。
  箱子里放的是银票,银票下面都是一些零碎的东西,沈西昀一眼就看出来,有些是沈西昀随手买的,却被宋南禺珍藏尘封在这箱子里,他的爱炙热夺目,宋南禺从来不是爱的少的那个。
  那些零碎的东西底下放着一张合照,那是李明荣生日沈西昀刻意出镜拍下的,沈西昀不知道宋南禺是如何察觉到这个合照的秘密的,只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滴落的泪珠暴露了自己。
  沈西昀把合照放好,在最底下找到了一块手帕跟账本,沈西昀拿起账本,翻了几眼就察觉到了这是钱生跟李明荣的暗账,而那块手帕更显得突兀了许多。
  沈西昀取起那块手帕,上面写着莳花馆,秦念。
  沈西昀把所有的东西全部重新放好,取起这块手帕直奔莳花馆。
  不管金陵城内如何喧哗,莳花馆依旧的喧嚣与浮华。
  而这些场景在沈西昀眼中只剩下扭曲的光影。
  他无视了店内小二谄媚的招呼和莺莺燕燕好奇的目光,径直亮出那方绣帕,眼神冷冽如刀。
  “我找秦念姑娘,现在!”
  小二被他周身散发的属于上位者的凛冽气势和眼底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所慑,不敢多言,连忙引他来到二楼一间相对僻静的雅室。
  秦念在雅室沏着一壶茶。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藕荷色旗袍,未施浓妆,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愁绪和一丝了然。
  秦念看到沈西昀手中的帕子和他那布满血丝、如同困兽般的眼神,她笑了笑。
  手上沏茶的动作终究是一顿。
  她微微一叹:“我还以为等来了我想等的人,看先生急急忙忙,又握有我给宋少爷的手帕,看来您是沈先生,传闻您跟宋少爷关系不菲,目前看这个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沈西昀并没有功夫在这里听秦念耍嘴皮子,虽然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你知道些什么?”
  沈西昀一步上前,声音紧绷如弦。
  秦念摇了摇头,示意沈西昀坐下,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动作优雅却带着沉重的疲惫。
  “沈先生来肯定是宋少爷出了事。”
  全金陵确实没有几个人知道宋南禺失踪了。
  沈西昀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失踪了?”
  短短几个字,沈西昀却说的无比沉重。
  秦念似乎也是吃了一惊。
  “看来您来找我,是想我这儿得到一些消息。”
  沈西昀直直盯着她不语,沉默却代表了一切。
  “您是怀疑李芩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