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开场的不再是林珩的电吉他,而是陆照霜的小提琴。
这种颇为少见的乐队构成,以及小提琴古典优雅的音色,一下子将评委们引入了神秘又新鲜的气氛里。
他们看了一整天海选,已经有些疲倦,这会儿重新燃起了注意力。
“每天从寂静清晨中醒来,
生活在日复一日地重复。
没人在意,
我的模样,
安安分分规规矩矩成为所有的一员。”
当徐勿凡的嗓音响起,评委们就更是忍不住,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今天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他们头一次面对这么空旷的舞台、无孔不入的摄像头、业内大佬们的审视目光,以及承载着他们未来的巨大压力。
但这是《假面》。
熟悉到几乎烙在他们的骨血里,和“逃出人间”融为一体的《假面》。
他们谁,都不可能出错。
“我们就活在这巨大的差距,
我们就依靠这些幻想麻痹。
但是今天,我再醒来,
想清晨是夜晚,
想夜晚是白天,
我厌倦了体面,
丢掉假面,
丢掉假面!”
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所有乐器的声音利落果决地收尾,与此同时,五个人齐齐撕下自己的面具,向舞台高处狠狠抛去。
正对着那最后一句歌词——丢掉假面!
在历久不散的余音里,他们露出了大汗淋漓,却又燃烧着灼灼眸光的脸。
这样的舞台效果,让评委们一时都回不过神来。
“小提琴手,陆照霜。”陆照霜微微屈膝,朝评委们优雅行礼。
“鼓手,唐湾。”
“贝斯,高若涵。”
“吉他,林珩。”
“主唱,徐勿凡。”
他们迟来地,在演奏结束后,才一一向评委和镜头介绍自己。
最后,林珩重新握住麦克风,嘴角扬起不会屈服的弧度,简短又狂傲地道:“这就是我们——逃出人间!”
当他们再回到后台,其他乐队看着他们的目光就变得不同了。
但他们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重新坐回座位,又开始紧锣密鼓地做笔记。
不过,在等待下一个乐队开始演奏的间隙,林珩朝陆照霜比了个大拇指,“那个丢掉面具的舞台设计,很棒、很有创意!”
其他人也跟着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创意,来自陆照霜决心脱下面具的那一天。
那是她把自己藏起来的假面,而既然这首歌本来就叫《假面》,那为什么不把这个动作和这首歌融合在一起呢?
陆照霜很高兴,她一路走来的曲折路程,能化成一份有用的收获,“能帮到大家就好。”
所有乐队演奏结束,转播屏关掉,评委们开始商议淘汰结果。
休息室的气氛比早上更凝滞了,大家进进出出的,都透出显而易见的焦躁。
陆照霜不是没有自信,但还是被气氛感染。
忽然,有个穿制服的人走到了她面前,小声道:“陆小姐,能麻烦您出来一趟吗?”
她愣了一下,跟其他成员们说了一声,便跟着出去了。
出了休息室,那位工作人员却一言不发,径自往前走。
陆照霜茫然地跟着,一直转过了一个拐角,走进寂静的走廊。
另一位工作人员在那里等着她,将一束花递到她怀里,然后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就一言不发地跟同伴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了陆照霜一个人。
而她怀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送她的花。
她也是这时才意识到,郁思弦此前,从未送过她红玫瑰。
今天这束花的意义,让她心跳忽然就漏了两拍。
花束上别着一张卡片,郁思弦的笔迹——我在天台等你。
……
陆照霜深吸了口气,推开天台的门。
从天台看上去,这栋建筑和它周围的环境,比在楼下看到的,更加不规则。
像横生出的一段树枝,像破土而出的一片棘刺。
而郁思弦就站在这样不规则的建筑里,双手撑着栏杆,背对着她,夕阳在地面上拉出一段长长的影子。
真的很奇怪。
明明郁思弦是那么善解人意的人,一旦被他温柔相待,就会像陷进一片温柔的云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包容接纳。
可就是这样的郁思弦,却让她觉得,和这样荒芜又不驯的建筑,无比相配。
郁思弦若有所觉,转过身来,“你来了?”
“嗯,”陆照霜不太自在地拂了下头发,朝他走近,然后停在和他隔着一个人距离的栏杆处,试图寻找话题,“这里看上去不太会有人来。”
“当然,天台一般都是锁着的。”
郁思弦说着,沿着十几层高的建筑物向下望,“阿照,据说站在高处向下望的时候,人会产生一种想跳下去的欲望。录制期间的压力大,我可不希望出现这种意外。”
那他今天为什么要打开天台呢?
陆照霜好像已经明白了答案。
“花,喜欢吗?”郁思弦的目光从她怀里的玫瑰,挪到了她的脸上。
陆照霜垂下眼睫。
这个时刻,终于还是到了。
她闭了闭眼,轻声说出她已经仔细思忖过好多遍的话。
“思弦,有时候,作为朋友在一起待得久了,因为太了解对方,所以也就,很容易产生一种过分同频的共振,而这种共振……大概也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她拒绝过很多人,却头一次,把话说得曲折到拗口的地步。
郁思弦的目光仍旧落在她头顶,让她觉得炙热。
“你是想说,我误解了我对你的感情?”郁思弦平静地问。
陆照霜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玫瑰花,不忍地别开视线。
天台上沉默了很久。
而后,传来郁思弦的一声轻笑。
陆照霜有些不解地转过头去。
郁思弦轻声道:“如果这是误解,那这段误解在我的人生中,已经漫长到,再也没有任何所谓的真实,能解开这个误会了。”
陆照霜心头猛地颤动了一下。
郁思弦握着栏杆,缓缓呼出口气,“我想过很长时间,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词汇能描述我的感觉,说喜欢太浅,说爱也不够充分。”
“但如果一定要用某个世界上存在的词语来描述——”
他偏过头,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那么阿照,我想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非常抱歉,这一章比我想象中长太多了,所以晚了一个小时。
总之是日更,当天不更会挂请假条,如果晚上九点没更新那就是在改错别字或者写长了暂时收不了尾,稍微晚一点就更了。
但以后会尽量避免出现这种情况的
第46章 郁思弦的暗恋①
郁思弦的人生,是从六岁开始的。
准确来说,是从六岁那年,子弹穿过母亲的身体,把血溅到他脸上的那一刻开始的。
在那之前他幸福过吗?不知道,他记不清了。
以那道红色为界,前六年的时光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以至于最终成为他再也无法想起的浮光掠影。
从手术室出来几个月后,他仍旧卧病在床,也仍旧说不出话。
爸爸最开始的悲痛欲绝,在日复一日照顾一个失声小孩的过程中,终于被消磨殆尽。
那天在心理医生走后,爸爸抱着脑袋盯着他,着了魔一样看了很久很久,然后走过来,抓住了他的衣领,命令道:“郁思弦,你给我说话!听到了吗?我让你给我说话!”
“几个月过去了,这么一点心理问题你都克服不了吗?你想告诉我,你妈用命换回来的,是个连话都说不出的废物吗?!!”
爸爸的眼睛越来越红,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他渐渐喘不过气来了。
郁思弦其实也并没有,很强烈的非要活下去的欲望。
但人的本能是那样的,当他几近无法呼吸的那一刻,身体自动做出反应,他下意识地去掰爸爸的手,手脚乱蹬,推翻了床头的玻璃杯,惊动了从外面路过的护士。
“天哪先生您在做什么!”闯进来的人瞪大了眼,险些引起诉讼。
那天之后,爸爸带着他匆匆回国,此后十二年的时间,郁思弦再也未曾踏足大洋彼岸的这片国度。
回国以后,处处都是探究的、同情的、看热闹的目光。
爸爸厌烦透顶,解雇了所有家政和司机,带着他搬到了南郊别苑。
爸爸的新生活自此开始了,他把郁思弦丢给保姆和护工,自此不再过问郁思弦的身体状况、不再过问郁思弦的失声问题、甚至也不怎么回家。
爸爸的态度也毫无意外地,影响到了家里所有工作人员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