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哄女人◎
  殷稷带着李康,翻墙走出青山书院,
  不紧不慢来到一处偏僻的窄小巷子口,
  从那寻了个卖吃食的摊子,要了一碗热汤面,天寒地冻吃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面,最是暖和身子,
  其实殷稷大冬天不太乐意出门,在家软玉温香,被伺候得身心舒坦,就甚少踏出宅子,
  但赵卿和之女,一个未曾出阁的闺秀女子,忽然突至这穷乡僻壤,连王朝京都百官朝臣都退避三舍,不愿意亲临的贫瘠岭南之地,
  赵卿和之女身娇肉贵得来做什么?
  总归要有一个理由,殷稷对这个女子并无甚大兴致,来探寻的也不是这个曾经妄想卑微匍匐在他脚下,甘愿奉献自己女体满足他情欲的女郎,
  而是另有所谋,
  护送赵卿和之女的守卫队伍,是从王朝京都而来,岭南穷乡僻壤,消息不可避免分外闭塞,随便从这一支护送守卫里劫持一个人过来,他都能或多或少问出一些消息,
  殷稷冷硬面容较之以往,因着被小女子捏过脸骨,有着些微质变的变化,虽然骨相还是那个骨相,整个人通身气度却大改不少,加之没有往日那样体魄强壮,沾染一身书卷之息,瞧着比帝王时的他更加儒雅一些,
  但也只是瞧着,殷稷举手投足之间动作,依旧狂妄自大,倨傲不羁无比,瞧着就是一个矜贵公子哥,
  只要他收敛一些身为帝王与生俱来的凛然气势,装模作样一番,唬弄王朝京都那些王朝百官足矣,更何况是几个或许连帝王神容都未曾见过的卑贱守卫,
  就算赵卿和之女,过往窥见过帝王真容,此时的殷稷站在她面前,这女郎也不会能够认出他,
  殷稷并无什么后顾之忧,
  李康虽是跟在帝王身旁暗卫,一生职责所在都是守护帝王安危周全,就像一道不能见光的影子般,时时刻刻伴随在帝王身侧,
  这支暗卫虽然一直在他身旁隐匿踪迹,见过他们之人少之又少,但,世上绝无任何相对之事,起码赵卿和身为当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
  平日进出王宫觐见帝王次数频繁,又是一个伪君子似得老狐狸,眼眸底藏着埋在最为深处,不为外人所轻易窥见到的狼子野心,这样心思缜密,步步为营,从未行事差错过一步的老东西,是见过他身旁李康样子的,
  但他之女,还不够格,见他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赵卿和之女虽然没见过李康模样,但毕竟是那老狐狸的女儿,保险起见,殷稷还是让李康躲起身影,平日行走在外,带着一顶遮容斗笠,
  客官,您的热汤面好了,三枚铜板,殷稷扔了三个啷当作响铜板过去,
  小女子给的零用花销早就已经被榨得干干净净,这都是他自掏腰包买的一碗热乎乎的汤面,
  执起一双木箸,摸着筷子上面粗糙的纹路,殷稷眉头微蹙,从袖摆里扯出一方洁白锦帕,将木箸放置手掌里的布帕里,细致一遍遍擦拭干净过,
  方才不紧不慢提起这一双木箸,挑起一筷子热面,缓缓吞入喉咙里,
  旁边有一桌男人,正在悄声说着话,
  动静挺小声背着人蛐蛐,但是殷稷五感向来敏锐非常,想不听一耳朵,都较之困难,
  被迫听了一场两个大男人,背后咬嘴说人不是的话,
  嚯,这排场可真大,
  王朝京都来的大官之女,派头能不大吗,没瞧见知府躲着不见人那么久,这位贵女一来,不但罕见现身,还亲自打马去三里之外去迎呢,那人撇撇嘴,城外那么多要饿死冻死的流民,都躲着不管,说什么日理万机,这贵女一来还哪有什么日理万机,
  去,闭嘴,一个粗狂男人啪嗒一声敲击桌面,警惕左右瞧了一番,又瞥向同桌男人,隔墙有耳,说知府大人的不是,你还想不想在梧州城混下去了?
  那男人支吾一声,脊背僵直,这会胆颤心惊也有些后怕,娘老子的,这不是在外说秃噜嘴了吗,我闭嘴闭嘴,吃面。
  殷稷嘴角勾笑,挑起一筷子热面抵到口里吞咽,
  这梧州城有意思,这些卑贱子民,不怕得罪从王朝京都来的大官贵女,反而怕冒犯一个梧州城内的小小知府,
  梧州城知府这个名讳,竟然比王朝京都的世家大官之女,还要响亮让人惧怕,
  一碗热汤面很快就见底,殷稷用帕子擦擦污渍的嘴角,瞥一眼前头宅子里忽然而起的响动,
  赵卿和之女,被仆女们前呼后拥地出门了,
  殷稷擦拭着唇角,不急不缓抬眸,将视线投掷过去一些,随意扫量那方向两眼,
  身着华美衣裙和斗篷的貌美女郎,身后不但仆女环伺,就连守卫都有长长一支精悍队伍,
  擦拭完唇角,殷稷开始细致地一根一根揩净修长手指,睨到护送赵卿和之女的守卫将军,以及他们身着的兵甲样式,殷稷就没什么兴致在待下去了,
  归拢了一下大氅,殷稷撂起衣摆起身,收回不咸不淡地扫量目光时,不经然和赵卿和那个女儿撞上视线,
  貌美女郎于白雪皑皑的长街巷口一愣神,缓缓停歇下精美绣花鞋,
  纤长身影就这样一动不动,从那望着不远处的高大男子,
  小女君,您身娇肉贵,外头天冷,我们该上马车了,一个贴身女奴上前轻声细语劝着小主子,
  赵锦凝推搡开女奴,冷不防朝前踉跄缓步轻移了几尺远,花容失色失语道,天子,
  那个贴身伺候的女奴显然是一个有成见的人,闻声,紧紧蹙着一双眉头,几步走向前,伸手横拦住小主子,严厉道,小女君糊涂了,天子远在王朝京都城里日理万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岭南之地,
  女奴说罢,半拥簇着纤长身影的小女君,缓缓哄劝着往回走,小女君,别忘记我们这回来是奉首辅大人之命办事,千万莫要耽误了大人嘱咐过您的事,时辰不早,我们该上马车赶往商会了,
  赵锦凝身姿一滞,遽然醒过神来,一双纤白小手紧紧攥着斗篷,轻声道,你说得对,不能耽误父亲大事,你去吩咐守卫规整一番,启程赶往商会罢,
  喏,小女君。
  女奴扶着赵锦凝上了马车,马车轱辘滚滚向前而去,赵锦凝还是有些怔忪回不过神来,
  小女君,喝盏热茶暖暖身罢。
  赵锦凝神思不属地接过女奴递过来的一杯热茶,放在掌心中攥了一会,方才秀气抬起轻抿一小口,
  忽而突兀问了一句,黛奴,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长得很是相像的两个人?
  黛奴蹙眉,世上之事无奇不有,就算是模样相像两个人,神态气度亦是天壤之别,小女君,就算再怎样相像的两个人,也不是您所认识的那个人,不是吗?
  赵锦凝缓缓放下掌心中的杯盏,轻轻一笑,是吗?
  她倒不是很相信,事在人为,只要调教过一番,又怎么会不像她的天子,
  身为她这样的尊贵位置上,只要她所想要的人还是世间一切,只要她想,又怎么会得不到,
  除却曾经狂妄不可一世,睥睨世间众生的倨傲帝王,
  赵锦凝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天之骄女般过活长大,未曾有过丝毫波澜被人不敬不捧着恭维过,
  只有天子,只有天子将她弃之敝履,
  帝王垂目近乎成了她的一生所求的执念,
  她那样努力做尽一切,乞求父亲,贿赂内务府,不过只是想离帝王近一些伺奉,可帝王从来不曾拿睁眼瞧过她,
  赵锦凝阖眸,纤纤十指紧紧捏着披在身子上的斗篷,大许这样说也不准确,而是,帝王从来未曾拿睁眼瞧过王朝京都任何一家貌美女郎,
  哪怕对那些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名门闺秀,都是睥睨着神色,似笑非笑,轻蔑地嗤之以鼻,
  连恩赏一记眼神,似乎都觉着屈尊降贵,
  天子越是这样,高不可攀,云泥之别睥睨着众生,
  赵锦凝就越是对帝王着迷痴恋着,她午夜睡梦中都在做着被帝王宠爱有加的荒唐日子,这样对一切世间貌美女郎挑剔无比的帝王,实在是不敢想象,若是哪个女子能够得到帝王垂青,该是多么被他揽抱在怀里宠溺着,
  赵锦凝从小受赵卿和教诲,才学见识非一般人所能比,赵锦凝从幼时第一眼见到还在身为太子时期的帝王,就知道世间这样聪慧尊贵事事拔尖,甩旁人百官世家公子一大截,拍马都不及他一丝一毫的男郎,绝不会再有,
  兄长那时当着太子伴读,忍着被比下的光芒,不屑强撑着脸面,苍白狡辩跟着父亲狡辩,他是太子,帝王最宠爱的唯一儿子,他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被一群世家子放水吹捧着,就不知所云而已,兄长那时一身污泥浊水,脊背上被父亲抽打得鲜血淋淋,被大雨倾唰,侧身撑在墙头受罚,低嘲着,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