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被这么一瞪,
  王逵鼻腔里喷着粗气,起伏不定壮硕胸膛,登时泄气皮球似得瘪了。
  他也不闷气短,糙粗大掌随意胡噜一把,黑黢黢的脸庞,咧嘴一笑,嗐,别生气嘛,我可没欺负他,
  王逵边说着,边大掌攥着打马鞭子,没有用踩凳的小杌子,直接大腿一跨,马车剧烈晃动一下,壮硕高大身躯就这样稳稳当当,坐到了马车之上,
  他抬起结实臂膀,朝上空挥了两下马鞭,嘀嘀咕咕着,小声为自己叫屈,我真没有欺负他,我哪敢啊,你那都到官署拿到婚契,留底更改毁不得的夫婿了,我能那么没眼力见?
  闭嘴,桑娘敲了一棒槌到男子头上,
  好好给我驾车,把你浑身那混不吝的痞劲,给我夹紧腿收一收。
  
  有点无理取闹。
  王逵这糙汉混不吝痞劲是天生,男人味十足,娘胎里就这么给他带出来,小二十年了,这节骨眼上让他把自己身上男人味给收了
  他咋收,搁啥收,夹着腿走路那不变得娘们唧唧的了。
  他有些接受不了自个那么娘们唧唧,
  王逵喜欢自己这浑身蜜色油光腱子肉,混不吝那个痞痞的劲,村子里哪个小女郎瞧见不喜欢?
  他还要靠着这痞劲,招惹个漂亮小女君抱回家娶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呢,
  他婚事还没定呢,
  但王逵知道桑娘说一不二蛮不讲理性格,真惹恼了她,说不定真会强逼着他那个娘样夹腿示人,就只能抿着嘴唇,缩着高大身躯,不敢吭声了。
  桑娘见他缩着脖子,粗糙大掌里捏着打马鞭,老实安生听话许多,不再嘴贱废话,便给他朝天翻了个白眼,细声嘱咐,
  落下一句,
  去霓裳阁。
  听到霓裳阁三个字,王逵黑眸微闪,臂膀抖动有些激昂兴奋,他挥了一下马鞭,咧嘴扭头朝桑娘笑,好嘞,我保管给你驾车驾稳稳当当的,给你安全送到霓裳阁。
  闻声,桑娘没好气瞪他一眼,细指一勾,揭开马车帘子,弯身进去了。
  这辆马车,除却那四个换过车轮,外饰很是普通,看着与平常马车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内饰却别有洞天,
  到处都铺了白色绒毯,哪怕一路稍有颠簸,磕到细碎石子上,亦是感觉不到什么,稳稳当当并不起伏晃动。
  马车里,
  矮几上摆了两碗清凉白乳,在往旁,还放置了一个四层抽屉的小木盒子,里头零零散散码了许多,乱七八糟零嘴,
  还是很多殷稷不曾见过,吃过的稀罕零嘴。
  或许是这边地域特产,或许他自幼确实不曾吃过,毕竟他小时入口之物,都非常精细,那些看着就乱七八糟的零嘴,
  殷稷向来提不起,想要伸手拾取,张口尝尝的兴致,
  殷稷高坐在马车上首,漫不经心,抬手规整一下没有褶皱的袖摆,
  马车帘门一阵轻微晃动,
  夫君可感觉到无聊?不若我们小女子眉眼弯笑,兴致勃勃提议,
  不必,
  我未曾感到枯燥。他并不乏味,甚至享受独处。
  她揭帘子动作一滞,笑意倒也没有凝固,不怎么在意扭过身子,将帘门关紧实。
  马车帘门关严,
  小女子一进马车里,就撩起轻薄的鱼尾坠袖摆,露出洁白一双藕臂,迫不及待先伸出纤白细指,捧起那碗清凉白乳,翘着兰花指,一勺一勺舀起来,抿到秀口里润润喉咙,
  见男子一直不作声,疲乏阖眸,将头抵在马车上,冷硬额间冒着细密汗渍,
  桑娘眸凝过来,皓白手腕一勾,从马车抽屉里取出一方干净洁帕子,给男子擦了擦闭眸的深邃脸庞,
  然后,又就将另一碗清凉白乳端过来,外头太过闷热,夫君喝一碗,解解暑罢,
  这白乳清凉,最是适合炎日酷暑时入口润喉,好好喝,
  殷稷颔首,点点头应声,却没有伸手去取,小女子细白手腕里那盏瓷碗,将之喝入口中,
  太过甘甜之物,
  他一向都不太喜欢,没什么兴致,况且他体温常年寒凉,并未感到酷暑难耐,尚且能够忍受,
  他现下身躯冒出汗渍,大多都是体虚之汗,随着他强健筋骨,自然就会慢慢好起来,
  殷稷并未太过忧虑,至于鸠蛇毒,眸色深凝一瞬,小时吃过那枚百解丸,可保他性命无忧,
  是以,殷稷就暂且未将,那霸道邪性鸠蛇毒放在眼里。
  小女子乖巧懂事关怀备至,殷稷不能装聋作哑,冷漠将之当作空气般,不作丝毫理会,
  他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指骨,摸猫儿似得,摸了两把小女子细白下巴,
  无须管我,将你自己喂饱就可。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外头传来一声长长的马匹嘶鸣声,然后车轮轱辘滚动,碾压在黄土地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车轨痕迹。
  驾,外头粗嘎男人高喝一声,马车缓缓驾驶起来,下山朝着官道径直行去。
  半路途中,桑娘揭开车门帘子给王逵递过一碗清凉白乳,用作解渴。
  王逵将那白瓷小盏,当做脸大盆碗,仰面,喉结滚动,一口饮尽。
  王逵饮尽后,桑娘没有急着回马车,又跟王逵嘱咐了几句什么,
  王逵半屈着一只长腿,坐在马车上,健硕臂膀用力挥了两下马鞭,
  懒洋洋应着小女子,说不了两句,他就像被驯服苍鹰一般老实点两下头。
  两人在外头说这话,
  殷稷眸色微深,趁着小女子转过身,和那糙汉莽夫说话聊天空档,
  不动声色伸出一手,揭开轻纱帘子,从窗牖朝外窥了窥,外头一路绿意盎然,野花盛开。
  看着像一座山头,
  马车又行驶一会,殷稷可以肯定,这确确实实是一座山头,
  这村子,竟然将安身立命的房屋,建在了深山里,
  想到这,
  殷稷蹙眉,
  这年头很少有村子会将整个族人建在深山里,猛兽之类,许多未知危险,就会害掉许多子民性命,
  百姓为安居稳妥,一般都会选择山脚之下,
  但他未思索多久,马车门帘那旁就是一阵轻微扯动,紧接着,
  男子就骤然被一枚清凉勺子,沾到唇角,
  殷稷低眸凝着,送到嘴唇边的白乳,那枚白瓷勺子里,盛满微微晃动的汤汁。
  侧眸瞥一眼,笑吟吟小女子,
  到底张口,将之含入唇腔,喉咙吞咽,
  
  *
  马车行驶近一个时辰,一路行驶路线,并未刻意隐瞒着殷稷,
  大大方方对男子展示着,丝毫不避讳。
  沉重车轱辘一路辗捻,最后在一处喧闹阁楼前,停下来,
  桑娘,到了。马车外粗嘎男声传来,
  小女子扭过身姿,从马车夹层里,翻出一顶浅青色幕篱,拢了下耳鬓戴在乌丝上,
  然后,
  朝他弯笑,
  夫君到地方了,我们下车罢。
  殷稷侧眸瞥了她一眼,见小女子戴好幕篱,归拢好裙摆,
  他坐在上首,高大身躯微微晃动一下,不徐不缓掸了掸袍子,将宽大袖摆里削瘦骨白的那只手,朝她抬起伸了过去
  女子细白小手覆住他手掌,将他握在手中,扶着他下了马车。
  霓裳阁,坐落在梧州城里,一处叫洒金街的巷子里。
  金街,金街二字就足矣证明这条巷子口,是有多么繁华与熙攘,
  何况又平添一个洒字,
  洒金街,
  顾名思义,洒金,洒金,这是一条阔绰富人,来大手笔洒钱销金街,这条巷口街道,是梧州城里,真真正正的销金窟。
  而霓裳阁,一家只做女子衣裳的阁楼,是这条富丽堂皇巷口街,盘旋金窟之最。
  它为首,正是,一家只做成衣女子铺子,在这条巷口金街,成为富商大贾,达官显贵最为热捧之处。
  日进斗金,翻金,销金,名为窟,受无数美妇人,与妙龄少女热情追捧。
  这不,将将过晌午,霓裳阁大门口,马车络绎不绝,周围人声鼎沸,今日比之往常,更是格外热闹喧嚣。
  一辆辆奢华马车,远远由小厮牵着马缰绳,引渡到宽大后院停马棚里。
  富商大贾美妇,权贵妙龄少女们,一袭轻薄贵气裙纱,打扮靓丽逼人,带着一顶浅色幕篱,婀娜多姿地提起裙摆,由侍女们小心掺扶着,从马车上缓步香茵下来。
  霓裳阁小厮,一溜小跑着过来,牵走桑娘他们的那辆马车,
  又有几个小厮,跑到旁处贵人马车处,将马绳牵引到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