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门里立马传来一声粗嘎壮汉怒吼声,谁啊!娘的,这时候来打搅惹人烦,不知道耽误老子哄女人啊!哄不好要死人的知不知道!
  耽误事!
  门外女子笑吟吟,好声好气,我找王伯娘,她在家吗?
  门里壮汉的瞪目怒吼像被卡了脖子似得消音了,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糙壮汉子放落衣摆,藏好罚跪板子,瞅了他娘子一眼,
  见威严妇人点头,糙汉才阔步跨过去开门。
  门一开,糙汉脸庞黑黢黢的红,开口就是又怕又怂,抹不开面子埋怨道
  桑娘你也是的,非挑这大中午头子来,骆哥搁家顽皮气得我两口子跳脚,正训斥这糟心孩子呢你就来了,这下被你撞见,骆哥多丢脸啊,我家小子挺胸昂头,在村里,那么爱面子一个小男童回头不得跟我哭?
  桑娘瞥他一眼,轻晃荷叶袖,似笑非笑,是吗,
  嗐,可不是,你又不是不是知道我家小子他就糙汉眉毛一挑,有些心虚地咧着大嘴,笑吟吟跟她道,
  还没说完,远处就炮弹一样冲过来一个脏兮兮小童,离两人二十几米开外就开始扯着嗓子喊,
  爹!
  听到这声嘹亮叫喊,糙汉黑黢黢脸庞上勾起的笑意嘴角,随着这一声拆台爹,而拉平迅速消失了。
  父爱消失,
  糙汉站在家门口,目光幽深,紧紧盯着远处往家里回奔的儿子,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一股淡淡死寂蔓延至周遭,
  糙汉瞥一眼,笑吟吟看着他的女子,咬着牙抿唇闷不吭声。
  带着茧子的大手,死死扣着门框板子,双眸瞪成牛眼那么大,恨不能把自己儿子塞回他娘肚子里,重炉再造,
  这小子不但是告状精,还是个拆台精,他上辈子做什么孽,这辈子要给他当爹。
  小讨债鬼炮弹般冲过来,张口就理所当然,仰脖对他爹道,
  爹你行不行!你做饭没有啊,我跟二胖搁村口玩弹弓打鸟,玩一上午满头大汗都累死我了,你怎么还没方才还冒冒失失小童,跑到近处见到桑娘,神色登时微妙了一瞬,连忙顿下趾高气昂的脚步,秒变乖巧小孩童,
  孩童小脸一肃,扯扯身上脏兮兮小袍子,步伐沉稳,走到近前,两只小手交叠拱手,起至眉心处,作揖,甜甜咧嘴道,
  给桑娘子福安。
  糙汉脸庞抱胸站在一旁,像谁欠他八百两纹银一样难看。
  桑娘伸手瞥见小童玩的浑身脏兮兮,便荷叶袖轻摆,神色如常改用扇子拍拍小童肩头,笑吟吟夸奖,骆哥真乖。
  桑娘来这,自然不是为了看王伯父笑话来的,她眸色一转,忽略很没面子的王伯父,笑吟吟道,
  伯父,王伯娘在家吗,我找她有点事。
  啊在在,你快进去罢。
  糙汉男人抵着门框,侧身给她让道,然后牛眼一瞪,转头就掐着他儿子脖颈往屋后走,打算好好跟他交流交流,什么是父慈子孝。
  他不信,棍棒底下还出不来孝子。
  桑娘进屋时,恰巧碰到威严妇人揭开帘子往外走,见到她便眉眼一笑,
  桑娘你怎么有功夫跑我这来了,我原还想着,这两日得空去你那一趟。
  桑娘神情凝重,捏着手中那枚黄娟扇,一脸紧张问,王伯娘,前几日麻烦你替我送去官衙的那张婚契,可是送去了?要是还没来得及,就
  就不用送了她还想再挑挑,
  你说这事!妇人语气微滞,瞥她一眼说,
  昨日你伯父就送去官衙报备,这两日正想抽空去给你送凭证呢,你倒好,这就先等不急巴巴来过问了,知道你喜爱宝贝那个男子,可也该有个度。
  王伯娘威严脸庞,很是不赞同看着她,
  桑娘僵硬扯动了一下嘴角,勉力笑了笑,
  她还不能反驳什么。
  这婚契,到官衙过了明路,她两这夫妻之名,算是落实做不得毁了。
  其实对于那男子相貌,她心底自是满意,
  可这两日她忙着旁得事情,就没空出时间,瞧一瞧男子恢复状况,
  没想到事情就大条了
  按理说,名贵药材温养他一年,男子的腿脚不应该这样虚软没力气啊。
  何况他都接连好几日下炕复健,应该有些进展才对,左思右想,杞人忧天的乱糟糟念头,让桑娘心底有些发慌。
  这要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生不出孩子
  桑娘打了个冷颤儿,
  怕王伯娘跟着担心,她只能嘴角噙着笑,面色不改地与王伯娘扯会家常,
  等到时辰差不多,桑娘才神色复杂拿过婚契,在素手里翻折两下,装进荷叶轻纱袖摆里。
  然后抬步离开,在村子里拐了几个弯,
  桑娘绣花鞋轻盈抬起,跨入家门。
  女子绣花鞋很是精美,看起来布料用的都是软布软底,十分精贵质地,但愣是被满腹心思的女子,提起裙襦,从远处款款迈步到家,
  沉重的如同灌铅。
  她沉重踏入篱笆院子,
  家里大院门子没关,四仰大敞着,殷稷回眸将目光瞥过去,很容易就能窥到,指尖磋磨着柔荑中的小扇,满腹心事走过来的小女子。
  她看起来神情恹恹,有些打蔫儿,
  殷稷眸色微凝,忽然很想知道,这女子刚刚到底是去见谁,
  那人,为难刻薄她了?
  他抬眸沉吟。
  现在大日头晌午已过,下午时分就清凉了些,虽说还是有些闷热,但相比晌午来说,已是不错的爽朗了。
  桑娘表情凝重跨进家门,放落裙摆,抚平上面褶皱,径直往院子里凝过去,
  女子呼吸一顿,素手里的黄绢扇,下意识抵在秀巧鼻尖上,
  微微翕动鸦羽,
  不远处,
  男子面容冷峻披着一身白色衣袍,袖摆宽大,单手撑在摇椅上,仰头平静凝睇头顶的桃花树,眸色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几瓣熟蒂下来的桃花朵片,三三两两零星散落在男子冷漠眉宇间,感受到柔软触感,
  他阖眸,缓缓伸出削瘦骨白的手,将之摘取,随手丢到地上,
  宽大袖摆随他动作,微微地晃动,煞是好看。
  桑娘临出门前,从冰凉井水里,捞出来的甜甜果酒,整整一个白玉瓷壶,现在也空空荡荡,
  瓶身与盖子分离两半,七扭八歪倒在摇椅旁的小案桌上,
  瓷盖都掉到地上,磕破了一个小角。
  看样子,这套瓷具是不能再用了。
  桑娘脑子里,忍不住描补了这一幕画面,
  【男子单手侧身枕在摇椅上,闭眸喝完空壶酒,看都没看就随手拢起宽大袖摆,抬指恣意扔了过去,瓷壶啷当旋转摔成了两半,壶盖翻滚,啪嗒掉落地上。】
  她回神,凝看男子。
  从将他捡回来到现在,男子在屋子里炕上休养一年,日夜不见阳光,皮肤早已养得白皙如美玉。
  现下男子,将白玉瓷壶里的甜酒都喝光了,白皙如玉的面庞上,竟然泛起反常的两坨红晕,他偏头看人时,有些醉眼朦胧的惘然。
  听到院子里大门响动。
  男子微微侧过眸,向她斜过余光,居高临下瞥睨一眼过来。
  桑娘被男子这一幕慵懒姿态震目,抚平裙摆褶皱,就站定门口不动了。
  男子眸子里染上一丝丝不显的醉意,瞳孔深邃,见她进门以后,就呆怔怔站在门口,嘴角噙着一抹慵懒的笑,宽大袖摆微动,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近前些。
  桑娘呼吸微重,轻轻眨了一下浓密的鸦羽,
  忍不住按照男子吩咐,轻移莲步,踩着绣花鞋,款款径直朝着男子走过去。
  殷稷抬起宽大袖摆从里伸出一只手,偏头对着她,桑娘屏住呼吸,将纤纤素手搭上去,
  男子微微一扯,桑娘只觉天旋地转,眨眼之间,她就落入了男子宽阔怀抱里,坐在他的右侧腿上。
  女子虽心动,但屁股始终有些不安,忧心说,别,你的腿
  无妨,撑得住。殷稷拢着宽大袖摆,整个将女子罩住,冰凉的指腹抚上女子白皙的脸庞,故作随口问,
  到处不见你身影,去哪了?
  没没去哪,村里子逛逛。
  虽然男子冷漠说无妨,没大当回事,但晌午复健时候,他腿脚到底什么状况,桑娘又不是没看到。
  她屁股坐得还是有些不安,如坐针毡,不由得轻摆柔软腰肢,想抵着男子胸膛站起身,别给他压坏了,
  但男子大掌像铁钳子一样,紧紧箍在她腰身,并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