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徐闻道和文静并未因此就将阮玲珑禁足,只是千叮万嘱她外出务必小心脚下,若感疲惫定要立刻歇息,山庄内的大小事务也尽量让赵铮和管事们多分担些。
三月的平安镇,春意融融。
裕民山庄依山而建,后山那片规模可观的桃林正值盛花期。
粉霞般的花朵密密匝匝缀满枝头,远远望去,如烟似雾,将整片山坡晕染得浪漫而热烈。
阮玲珑今日精神颇佳,带着精心挑选的几位擅长果树管理的雇工,缓步穿行于这片粉色的海洋之中。
清风拂过,花瓣如雨纷扬,落在她的发梢肩头,带着清甜的香气。她一边走,一边细致地指导着。
“桃树根系不深,最喜疏松透气、排水性佳的土壤。你们看这片坡地,土质就偏粘了些,需得深翻,掺入腐熟的厩肥和沙土改良。回头测测土壤的酸碱性,若是偏酸,适量撒些石灰中和;若是偏碱,则用硫磺粉调整,务必将土性调到桃树最适宜的范围。”
阮玲珑声音清亮,条理清晰。
“再看这株距行距,”她指向几棵略显拥挤的桃树,“当初移栽时,务必要给它们留足空间。依我看,行距株距至少得保持三到五米。这样每棵树才能晒饱太阳,通风也好,枝叶不易生病虫害。过密的,等秋后适当移栽或修剪掉一些侧枝。”
“花期管理是关键。”阮玲珑停在一株花开得特别繁盛的树下,仰头看着那密密的花簇。
“盛花期若能辅以人工授粉,坐果率能大大提高。花谢后约莫两周,就要着手疏果了。那些小的、歪的、挤在一堆的幼果,要狠心摘掉,只留下位置好、个头均匀的。这样养分才能集中供给,结出的桃子才又大又甜。”
阮玲珑行走在花海间,脚步轻快,神情专注。
无人看见,随着她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念流转,桃林中那浓郁的、充满生机的粉色能量,如同受到无形的吸引,丝丝缕缕地向她汇聚而来。
它们温柔地渗入她的肌肤,滋养着她的经脉,最终汇聚于小腹,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温煦与安定感。
这是木系异能最本源的力量,是生命对生命的天然亲和与回馈。
一圈巡视下来,阮玲珑非但不觉疲惫,反而容光焕发,白皙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晕,眼眸亮如晨星。
桃林的最高处,依着阮玲珑当初的设想,建了一座视野开阔的八角凉亭。
此刻,她坐在亭中的石凳上稍作歇息。随行的侍女手脚麻利地呈上温热的清茶和几样精致的江南小点:有软糯的桂花糕,酥脆的杏仁酥,还有一小碟开胃的梅子脯。
阮玲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目光越过亭栏,俯瞰着脚下这片由她亲手缔造的粉色云海。
微风过处,花浪翻滚,美不胜收。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茶点清香萦绕鼻尖,腹中孕育着新生命,家人安康和睦。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将她温柔包裹。
这是末世挣扎求生时不敢奢望的安宁,是穿越后历经波折终于握在手中的踏实。
阮玲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轻声对身旁的侍女道:“改日天气再好些,定要请外公和娘亲也来这亭中坐坐。如此美景,不可辜负。”
经过近两年的精心培育和嫁接改良,山庄的果园已初具规模,桃、李、梨、葡萄、桑葚、枇杷、杏、苹果……
四季鲜果轮番不断。
望着眼前的花海,阮玲珑的心思已飞到了数月后果实累累的时节。
这么多的果子,除了自家吃和鲜卖,深加工势在必行。制作成耐储存的水果罐头,或是晒成果脯、果干,都是极好的出路。
只是这罐头……她微微蹙眉,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石桌,最大的难题便是如何长期保鲜防腐。
这时代没有杀菌技术和密封工艺,要如何攻克呢?
阮玲珑托着腮,望着无边的花海,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京城。重重宫阙深处,御书房内的奏折终于批阅到了最后一本。
周衡昌揉了揉因长期伏案而酸胀的眉心,那熟悉的、隐隐的刺痛感又悄然袭来。
他放下朱笔,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沉重的雕花木窗。
暮春的风带着御花园里花草的气息涌入,稍稍驱散了殿内的沉闷。
他望着南方天际,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奏报中描述的景象:平安镇四通八达的新路,热火朝天的作坊,堆满仓廪的良种,还有那位……总能在困境中创造奇迹的裕民夫人阮玲珑。
她献上的良种解了饥荒,她推广的肥料农药增产显著,她琢磨出的火锅、皮蛋、咸鸭蛋丰富了百姓餐桌,她甚至出钱修路,惠泽一方。
桩桩件件,都远超一个普通乡野女子的格局。
周衡昌的脑海中又闪过那个在登闻鼓前不卑不亢、眼神坚毅的女子身影。
京城一见,那份莫名的亲切与信任感始终萦绕心头。
她种出的寒瓜,送来的火锅底料,信中描绘的田间景象……都让他对这个偏远的西南小镇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和一丝向往。
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刺痛似乎也只有在想到这些与“裕民夫人”相关的事务时,才会奇异地得到片刻舒缓。
“来人。”周衡昌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陛下。”心腹内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传旨,朕后日启程,南巡体察民情。轻车简从,微服而行。”周衡昌顿了顿,目光投向遥远的南方,“第一站,平安镇。”
内侍心头一震,却不敢多问,躬身应道:“遵旨。”
窗外的风似乎更暖了些。周衡昌负手而立,深邃的目光仿佛已穿透千山万水,落在了新落成的裕民山庄。
他要去亲眼看看,那片在灾荒与动荡中顽强生长出的“福地”,去看看那个总能带来惊喜的女子,究竟是如何在田间地头,书写着大周未来的希望。
97
第97章 积福
◎兴官学,攒福报◎
阮玲珑腹中新生命的悄然孕育,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裕民山庄漾开一圈圈温暖而充满活力的涟漪。
大家长徐闻道,这位曾经脾气古怪倔强,带着几分孤傲的神医,仿佛一夜之间被注入了新的生机。
他花白的眉毛舒展了,浑浊的眼中时常闪烁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光亮,那是期盼之光,对重孙的期盼压倒了一切。
徐闻道甚至开始主动询问文静自己的调理方案,不再抗拒那些“养身”的清淡饮食,甚至破天荒地让文静替他缝制更厚实舒适的冬衣。
他依旧沉迷医书,但更多时候是翻阅那些关于妇人科、小儿推拿的典籍。
徐闻道偶尔会拉着文静或赵铮,絮絮叨叨地讲起自己年轻时见过的怀孕案例,末了总要加一句:“不过玲珑身子底子调得好,这些都不打紧。”
但那份对自身健康的“爱惜”,是前所未有的。
家里变化最大的人是文静,长久以来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彻底移开。
看着女儿日渐红润的脸庞和平稳的孕象,她眼中那份深藏的忧虑,终于被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所取代。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玲珑过去身体的亏空有多严重,能顺利怀孕,便是女儿彻底康健最有力的证明。
文静不再仅仅埋头于艰深的医典,而是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实际的事务中。
她亲自挑选最柔软的棉布,细细浆洗晾晒,预备着给未来的小外孙或外孙女缝制贴身小衣;她研究孕妇不同阶段的饮食宜忌,变着花样给玲珑炖煮滋补又不油腻的汤羹。
那份温柔和满足感,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宁静祥和的光彩。
初为人父的巨大喜悦,让赵铮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又略显笨拙的状态。
镖局的事务他依旧打理得井井有条,但闲暇时,他总是不见人影。
要么是钻进了镇子上手艺最好的老木匠家里,比划着尺寸,要求务必用最结实的木头、最光滑的打磨,做出最稳固舒适的婴儿摇椅和小木马。
要么就是泡在布庄里,一匹匹地摩挲着那些细软吸汗的棉布、绸缎,颜色从柔嫩的鹅黄、粉蓝到喜庆的大红,搜罗了一大堆。
赵铮甚至开始不动声色地打听平安镇乃至邻近州县最有经验、口碑最好的稳婆,早早地记下名字和住址,预备着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把人请来。
只要玲珑不经意间提一句想吃什么,无论是山里的野味、镇上的点心,还是稀罕的南方水果,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捧到她面前,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和呵护。
阮玲珑自己倒是家里最为平静从容的一个。
除了对鸡蛋的气味变得格外敏感,闻到蒸蛋的腥气会忍不住干呕外,其他食物阮玲珑照单全收,胃口极好,也没有明显的孕期不适。
她感受着小腹内那微小而神奇的变化,新奇多于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