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其实看不太清江既皑的脸,这里太暗。这几天都是他自己来的,走的时候江既皑会跟在他身后。他按亮手机,还有半个小时,江既皑就该下班了。可惜今天晚上他不想和他一起走了,他心情不好,想去买瓶更带劲的酒喝一喝。
  摸索着,一步一步慢慢走出酒吧,拿出口袋里的强光手电筒,是江既皑为他准备的,他走向超市。超市老板正准备关门呢,见他来了又把门打开。
  “买啥啊,你再晚来一分钟我就上楼了。”
  秋月白的目标很明确:“二十四春。”
  超市老板“呦呵”了一声,从柜台下面给他拿了一瓶:“大晚上喝这酒啊,一个人喝?”
  秋月白点点头。
  “怎么着,心情不好?失恋啦?”
  秋月白摇摇头,他没失恋,他就是老婆有病,发愁而已。
  老板遗憾地拍拍他的肩膀:“回家哭吧,男人哭吧不是罪。”
  秋月白笑了一下:“您这话也太非主流了。”
  超市老板摸摸胡渣:“当然啦,男人哭什么时候都是非主流。”
  秋月白不欲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扔下钱转身走了。
  半个小时后。
  江既皑看了一圈没找到秋月白,有些着急,一个女孩子小跑过来问他是不是在找人,他点点头,那女孩说找男朋友吗,他又点点头,女孩子说你男朋友早就走啦。
  他放下心来,往红楼的方向走,手里拎着从后厨拿的小点心,是老板今晚的得意之作,一块半大不小的酒香玛格丽特蛋糕。
  他以为秋月白已经回家了,没料到他还坐在楼下。
  是在等他吗?
  为什么在喝酒?
  他走过去,站定,把手上的盒子打开,把勺子的塑料包装撕开,插上去,递给他。
  上一口二十四春刚咽下去不久,秋月白的喉咙很疼,挖了一勺,正好缓解。
  “走吧。”江既皑说,“该睡觉了。”
  除了唱歌,这是这几天他听见江既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他又想哭。
  只是想想,没打算真哭。
  “不回家,你喂我吃吧。”他睁大眼睛看他,“我手抖。”
  江既皑用勺子刮了很多淋了柠檬汁的奶油,递到他嘴边,看他吃下去后说:“钢琴是你的吗。”
  他在唱《蝴蝶》的时候想到的。
  秋月白把头靠在他的小腹上,声音闷闷的:“以后会有更好的,你会变成大艺术家,给我买更好的。”
  不是我哥从他女朋友那里拉回来的破烂,不是老的旧的古董。
  江既皑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你跟我说说话吧。”秋月白用双臂环绕住他的腰,侧脸蹭了蹭,学小猫亲昵撒娇,“我们说说悄悄话。”
  江既皑往前走了一点,让他抱得舒服一点。
  “我们好好的吧,我们两个重新开始,你重新活。”他的声音好低,“来为我活。”
  他继续道:“春夏秋冬,早中晚,端午重阳,马上要到七夕了,听说今年新年下大雪。”
  他突然抬起头,仰头看他:“你就先到这里,先期待到新年,可以吗?”
  江既皑低着头注视他,觉得他的眼睛真亮,闪闪发光。
  秋月白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我发誓我爱你,拜托你信我。”
  江既皑突然把他拽起来,擒着他的手腕往楼上走。秋月白被拖得有些走不稳,仍旧一言不发地跟着走。
  江既皑没有说话,关上门,他们靠在墙上沉默地激烈地接吻。
  听过泡泡破裂的声音吗?一千万颗泡泡同时破裂的声音。
  直到江既皑转过身去,他才意识到他究竟想干什么。
  “几个意思?”他愣住,明知故问。
  江既皑摇摇头,反手拉过他的胳膊,往后面走。
  秋月白的手指恍若痉挛,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筋。他终于把今天晚上的那口气叹出来,蹲下身,把他的脸从枕头边掰过来:“要我猜吗?我猜错了怎么办?”
  江既皑蹙眉:“没错,你来。”
  他又自顾自把头转了回去。
  秋月白都要笑了,他又把他的脸转回来:“你不会是要还给我吧?”
  江既皑怔住,他还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不是,我只是怕你受委屈。”他说,“我没那么想。”
  这是真心话,今夜他不撒谎。
  秋月白用手指擦了擦他嘴唇上的水渍,又凑上去贴了贴:“我才不委屈,我开心着呢,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江既皑也坐起来,秋月白向下靠了过去。
  夜色深处,明月高升。
  明月高升,夜色深处。
  听过泡泡爆裂的声音吗?一颗泡泡在耳边爆裂的声音。
  第七十三章超级护卫(第五十四天)
  吵架后如何和好,这是世纪难题。分手后如何复合,这是宇宙难题。
  “你们到底是吵架还是分手?”杜鹃终于问出来了,她和平安已经好奇至死。
  “确认吵架,分手边缘。”秋月白淡淡地说。
  宋啸问:“你们两个真有意思,谈恋爱原来是这么谈的吗?”
  秋月白皱着眉从粥里挑出一根秀发:“我们俩又咋了?还有,杜鹃,你以后熬粥能不能带个帽子?”
  宋啸说:“跟开了三倍速一样,你们俩赶时间是吧?”
  仔细算算,他们六月初相遇,第二天表白,中旬确认关系,一个月内吵了两次架,现在疑似分手。
  秋月白想,夏天已经过了一半,他正处于人生最好的阶段。
  就按他能活到八十岁来算,那就是两万九千二百天,他现在已经花费掉八千四百六十天,那他只剩下两万零七百四十天,除去一半睡觉,减去吃饭工作,抛去繁琐小事,他和江既皑在一起的时间属实不多。
  他只有一颗心。这颗心分给爸爸一些,分给妈妈一些,分给哥哥一些,分给朋友一些,分给路上的风景和摄影一些,剩下的就算全给江既皑,也不是很多了。
  所以他说:“已经很慢了。”
  如果可以,第一次遇见他,第一眼看见他,就应该和他相爱。
  不,不,早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他不会千里迢迢去看别处的景,去征服别处的山,他的高峰和险滩就在他身上,何苦舍近求远。
  江既皑为他换了一碗新粥,他搅了搅,搅出有一颗水煮蛋,于是又瘪嘴:“我不要吃泡过粥的。”
  其实他无所谓泡不泡粥,但是他想挥霍他在江既皑这里取之不竭的纵容。
  江既皑头都没抬,非常自然的,没有任何停顿和犹豫又去敲蛋壳。
  宋啸苦涩地咽下一口涪陵榨菜:“真贱。”
  江既皑撩开眼皮掠了他一眼:“麻烦注意素质。”
  宋啸叹口气:“好吧,我嫉妒你们。”
  江既皑点点头,说我看出来了。
  平安也皱起眉头,手指从嘴里揪出一根发丝,她有些绝望:“姐,您这是干嘛啊……”
  杜鹃波澜不惊:“姐的头发,无处不在。”话毕,她还撩了一下头发。
  宋啸为今天早上没买到心仪的早餐而感到抱歉,导致他们吃头发丝白粥配榨菜。
  江既皑没什么胃口,很快放下了筷子,站起来的时候觉得有些眩晕,轻微晃动了一下。
  “你们慢慢吃,我先上楼了。”他想再去眯一会儿,但不想做梦。
  秋月白点点头,想和他一起去,筷子刚放下,手机就响了。他有些纳闷,大早上的,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
  拿出来一看,更是稀客。他粲然一笑,把屏幕对着江既皑,江既皑眯着眼看了两眼,也笑了。
  “走吧,上去再说。”秋月白拉起他的手,朝楼上走。
  江既皑一直都很纳闷,秋月白的手为什么这么柔软,他反扣住这双带着热意的手,和他一前一后走。
  剩下三个人像看史前动物一样看着他俩。最后还是宋啸说:“他俩都是神经病。”
  平安托着腮帮子感叹:“那他们也好配,真契合。”
  杜鹃呢,她久违地感到酸涩,半晌,叹了口气:“妈的。”
  宋啸问她怎么骂人,她说:“好奇怪啊。你看,秋月白是那样的人,江既皑是另外一种,他们两个看上去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可怎么在一起之后就像钥匙嵌进机械孔呢,太奇怪了。”
  是啊,太奇怪了,这实在是很难理解。他们是约定好吵架之后也像没事人一样相处,还是自然而然就这样了?他们难道不别扭吗?
  宋啸挠挠头,觉得杜鹃说的太严重:“他们不是闹着玩呢吗,所以不认真。”
  平安惊讶地看向他:“闹着玩儿?谁跟你说的?”
  宋啸说没人告诉他,他自己猜的。
  杜鹃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等他俩百年之后合葬的时候你就知道你猜的有多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