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没我哥想得多,我烦他爸,也不喜欢方行律,就天天拿着弹弓打那男的的自行车胎,一开始老是打不准,后来换成玻璃,一打一个准。”
  “我哥生病之后老是让我照顾照顾方行律,我心想你都这样了还想别人,那小丫头被打了这么多年也健健康康的,你从小到大没挨过打,一得就得了个绝症,我照顾你都来不及,哪管得了别人。”
  “但是我老说好,行,知道了,我不敢不顺着他,怕他不开心就死掉。”
  “方行律比我强,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一下子来了个大的。”
  江既皑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秋月白:“江舜找人把我弄出来了,但其实我已经差不多洗清嫌疑了,他多此一举,不安好心。”
  前言不搭后语,江既皑是这么多话的人吗?秋月白俯下身子去吻他的嘴巴和脸,虽然只是点到为止,但水到渠成,也很好。
  江既皑闭了一会儿眼睛,没有再睁开,似乎是要睡了。在他失去意识之前,迷迷糊糊地问秋月白怎么没有给他买花。
  “等你睡醒就有了。”秋月白把他的头发搂上去,露出额头来,“快快睡吧,醒过来病也好了。”
  过了一会儿他悄悄下床去冲澡,换了衣服又爬上床,躺在江既皑身边,为他扇扇子。
  这个扇子不好,太脆太轻,应该去买个芭蕉扇子,大,有劲儿。
  “别扇了,不热了。”江既皑嘟囔一声,又没声儿了。
  秋月白说好,停了几秒钟,又扇起来。他扇得不快不慢,学着小时候奶奶为他扇扇子的样子。
  累的时候就换手,或者坐起来,也会停一会儿。
  窗外飞来杜鹃,在枝头偶尔叫两声。日光亮亮的,被纱窗遮去一半,柔和起来。江既皑的呼吸有些粗重,还算平稳。秋月白的眼皮渐渐沉重,也有些困倦,但意识清醒。
  真是人间好时节,可惜心事挂心头。
  秋月白手中的扇子缓缓落下。他盯着江既皑,把他当成电影一帧一帧观摩。
  他根本不懂他说那天晚上说“正常的恋爱关系”是什么,对不对?他还是不明白什么叫“爱人”,什么是“男朋友的义务和责任”,对不对?
  关于自己的感受永远不说,方行律的事情发生到现在,他难不难过,秋月白除非自己感受,否则永远不知道。
  他有多爱油画?想要出国吗?未来呢?有他吗?那么从前呢?小时候,少年时代,快乐和痛苦,幸福和煎熬,不是别人的,就是他自己的,会说吗?
  之前想让他自己主动说,现在明白了,江既皑就没那个打算。
  看着他的眼睛。睫毛密密匝匝一层,眼尾轻微上挑,里面裹着黑白水银,能想象到它们多有风情。
  鼻子,鼻子好挺,鼻尖稍稍圆润,所以他偶尔看着又很乖。
  嘴巴多漂亮,唇峰明显,唇线也清晰,接吻时最勾人。
  脸部轮廓锋利又深,每一寸骨头都正好。
  他多好,连此刻凌乱的头发的弧度都符合自己的审美。
  或许不是,不是审美选择了他,而是他决定着审美。
  可是他又好笨,好可怜,叫人不知道怎么办。
  秋月白这么端坐着想了很久,久到江既皑突然皱眉,他迅速地捕捉到,手自动开始摇晃扇子。
  不皱了。
  秋月白直乐,心说他娇气。
  手上再也没停过。
  江既皑其实就没睡多久,他本来就不是觉多的人,昨天又睡了那么长时间。刚睁眼的时候恍惚了一下,气管里都是药味儿,蔓延到鼻腔,还以为是在老家。
  肚子饿,光想着吃,吃的时候又没有胃口。他想起江舜见他的第一眼,说他又瘦了。
  艹蛋玩意儿,他明明已经比夏天伊始胖多了。
  头疼,他坐起身,想掀开黏在身上的被子,没掀开。看过去才发现,秋月白跪坐在地上睡着了,压住了被角。
  就像是一条木板被钉在墙上,他久久没动。
  秋月白从床上醒来,风扇对着他呜呜呜吹,身上凉爽又柔软,下过雨的青草地有多舒服,他就有多舒服。
  醒来第一件事,寻找江既皑。
  304没有,305也没有,下楼转一圈,看见他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大肥猫啾啾卧在脚边。
  临近中午,太阳很毒,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秋月白已经走到跟前也没察觉。
  “想什么呢?”他揉了揉他的头发。
  江既皑回神过来,抬起头看他,笑叹一口气:“在想,怎么这么热,不如把头发剪了。”
  秋月白盯着他:“剪成什么样?”
  “寸头吧。”他说着笔划了一下,“这么短。”
  秋月白可宝贝自己的头发,就连睡醒发型不好看要重新吹:“我可不陪你。”
  江既皑笑出声:“街口理发店减一送一,划算。”
  秋月白手指绕着发丝转了两圈:“别剪了,现在多好看,青春美少年。”
  啾啾不趴着了,懒洋洋站起来,走进屋里乘凉。江既皑没有再说头发的事情,拉着他也进了屋:“我想吃饭,这次好好吃。”
  体谅江既皑是病号,宋啸没提做饭的事,从外面买了饭回来。
  鸡丝凉面清爽,黄瓜丝和番茄片也用凉水拔过,里面还泡了一颗水煮蛋;玉米烙又脆又甜,还是水果玉米;炸虾仁酥到有些掉渣,椒盐撒得均匀,带着辣头。
  宋啸还带回来一根巨大的香肠,比在座各位的命还长,杜鹃竖起来拄着,说等毒奶老了当拐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就默认在一起解决一日三餐了,没有什么契机,就莫名其妙。也没人说算钱的事情,今天你买菜那就我来做,明天他买那就你做。或许有时会有谁吃亏谁赚点儿,但没人喊停退出。
  挺默契的,默契到没人提起方行律。
  宋啸听说江既皑要去剪头,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去剪一个,江既皑很委婉地描述了自己的发型:“大概就是很短,可能露出头皮?凉快点儿。”
  宋啸想象了一下,觉得可行,有种硬汉的感觉,又听说剪一送一,当即决定和江既皑剪情侣头。
  江既皑对“情侣头”三个字没有表示,但是对宋啸剪寸头这个事情保留意见:“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很适合。”
  他对自己的头型还挺了解的,以前为了省钱都是自己剪头。他的发际线不高不低正正好,后脑勺偏圆,发丝略粗硬,发量也多,其实很适合剪寸头,以前也剪过。
  但是宋啸……某一次他无意间遇见他的出浴图,没吹干的发际线有些些些些许危险,当然也正常,只是寸头要求很高,怕是不行。
  宋啸算是朋友,他不愿意说朋友不好,所以他只说了“可能不是很适合。”
  不是很适合,也就是说有适合的成分——宋啸就是这么理解的。
  于是他咽下最后一口凉面,大手一挥:“没事,咱俩一块去,到时候你先剪,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江既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秋月白在一边幽幽地说:“啸子,别怪哥没提醒你,你要三思而后行,剪毁了,爱情可能就没了。”
  这话听着不对,像是在点他,江既皑看了秋月白一眼。秋月白毫不示弱地看回去,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江既皑给他夹了一颗炸虾:“多吃点。”
  冷哼一声,他一口吃掉了。
  宋啸的心已经飞了,在手机上大搜特搜,已经把自己代入某某男明星的脸了。
  吃完饭,顶着大太阳,宋啸就嚷嚷着要去,江既皑对此人的耐心已经在劝告他的时候耗尽,冷着表情:“剪头发的是个老头儿,人家中午要睡觉。”
  宋啸这才作罢,和他单方面约定傍晚去。
  大概六点多,日头不烈了,宋啸洗了澡,换了衣服,清清爽爽敲响305的门,然后江既皑从304出来了。
  “你们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同居就赶紧把另外一间退掉。”他对这种行为很是不耻,觉得碍眼。
  江既皑没有搭理他,带上一顶鸭舌帽就往楼下走。
  “早点回来。”秋月白也出来了,趴在楼梯扶手上恋恋不舍,“要是不帅了,不回来也行。”
  江既皑没回头,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相比于秋月白的忐忑,江既皑的洒脱,宋啸显得很是期待。
  到了街口老王剃头铺,他甚至没有质疑这个简陋的门脸和自制的木质招牌,当看到老王的时候,他觉得很稳。
  这个稳可以是稳定,也可以是稳妥,不管怎么组词,稳都如泰山,印在老王弥勒佛一样的身形上。
  临走前杜鹃还说老王干了一辈子剃头匠,十几岁就出师了,宋啸更有信心了。
  “师傅,给他剪个寸头。”宋啸指着江既皑,“凉快点儿。”
  老王的上衣衬衫大敞着,肚皮露出来,高高应了一声,笑眯眯的,更像弥勒佛了。宋啸觉得亲切,他小时候可爱看西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