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现在身上的现金大概有六七千,明天要买一些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钱,剩下的他准备用信封装起来。原本他今天是准备回平封县看看的,但又想到平封的房子已经卖了,就算了。虽然已经辞职了,可后台还有他的吉他和衣服,今天晚上过去拿回来,顺便调一杯橘子金喝。明天早上他要早点起床,出去买菜,买菜的时候吃点早饭,最好是喝粥,回来做一顿正儿八经的午餐,就像过去十几年中的每一天一样。
  到了下午,无论如何他都要画出点什么,哪怕是素描,最好画人物。后来他还想弹钢琴,条件不允许就弹吉他也行,具体弹什么不知道,随便拨吧。对了,还要睡一觉,睡不着的话就在脑子里想象画面,当做梦。
  傍晚时分,蓝调时刻,他必须要出门吃饭,外面人多,准备吃小面,他还没有尝过。随后去散散步好了,就沿着橡林街一直往外走,走到人民广场上去,挤到人群里。听说小山轩八月份有烟火会,可惜。
  至于晚上,洗澡,睡觉,听听有没有虫叫,希望有。
  多完美的一天。
  开始有点期待了。
  那将是他重生的第一天。
  第二十六章想象力来自于想象他(第五天)
  这是秋月白去街外买的鲜虾,活蹦乱跳的,处理的时候不小心被扎了一个血点子,他又用刀在上面又划了一下,鲜血涌出来,但他不准备包扎。
  他要让江既皑看见他的血。
  但他有点生气,准备第一个下锅的就是那只刺伤他的虾。
  水烧开放两片姜,把带壳的虾放进去煮开捞出来,加点黑胡椒一起放在锅里炒,有焦焦的感觉就盛出来。把虾壳剥离,炸出虾油,把壳捞出来扔掉,在虾油里放一点白葡萄酒更好,但秋月白没买到,就买了一瓶飞天茅台。
  把番茄炒出沙,把洋葱和白萝卜粒配上煮好切片的口菇放进去,多倒一点开水煮一会儿,加生抽和盐,可惜黑胡椒盐和西芹盐他也没找到。
  最后把冰箱里的米饭倒进去,顺便放点楼下婆婆给的小青菜。
  一共二十四只虾,不是贪多贪足,只是想多给江既皑分点,他很瘦。
  “你一直翘着手指头干什么?”宋啸问。
  秋月白说他要变异了,准备第一个就弄死他,宋啸神经病一样咯吱咯吱笑半天。秋月白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如果换做是他被赶出家门还跪在地上亲男人的鞋,还得了人家两千块钱小费,他早就一头撞死了。
  宋啸不笑了。
  “我饿死了,啥时候开饭啊?”没过多久宋啸跑过来又问。
  秋月白有点摸不准这个电磁炉的脾气,老是弄不好,本来就烦,眼看就要大火收收汁了,宋啸又撅个屁股问,他就暴起了:“饿死你!谁说我让你吃了,等会儿你看着我们吃。”
  宋啸委屈巴巴:“我跟你住不好吗,干嘛啊又生气。”
  秋月白翻了个白眼。
  虾仁又软又弹,白萝卜和洋葱又嫩又水,汁水收得很好,汤不浓不淡,细品有酒香,既保留了味道又增添了口感。
  番茄是个好东西。
  茅台也是。
  他甚至为此专门贡献出一套漂亮餐具。碗六寸,盘子十寸,很低调的浓绿色,大概就是橡树最中间的部分,外壁上有浮雕,是连绵在一起的玫瑰,每朵玫瑰中间都手工镶嵌了一小颗单凸形的黄绿色翠榴石,内壁是暗纹,刻着小玫瑰骨朵,整个顶部边缘是起伏的波浪,俯看就是一朵小型荷叶。
  “这套餐具是你在意大利买的那个吗?”
  “嗯。”
  “我有两个问题。”
  “说。”
  “这只是一顿普通的汤泡饭,何至于此。”
  “当然至于。第二个呢?”
  “凭什么他用这个,咱们俩就要用这个?”
  秋月白看看灶台上摆着的三碗饭,比起江既皑的那一碗,另外两个是现在是有点登不上台面。
  “你懂个屁,你别看他这个看着好看,其实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咱的就不一样了,练泥、成型、上水、上釉、釉烧,每一项都马虎不得,经过多少工序才呈现在我们面前,这可是劳动人民的艺术成就啊!”秋月白越说越激动。
  宋啸端起一个空碗看了看,往桌子上一放:“你他妈少唬我,真把我当傻逼了,这他妈就是你在楼下超市买的,十块钱三个还送俩不锈钢勺子。”
  秋月白这套餐具一直放在摄影工作室,幸亏当初忘了拿回家了,否则还不好偷呢。
  当初买下它纯属惊艳,要真拿去吃饭又觉得暴殄天物,就一直放着没动。
  曾经他有一个追了挺久的女孩子,在还没追到的时候相中了这套餐具,问他要,他没给。其实还不如一个包或者一套摄影器材贵,但他当时一直从心底隐晦地认为,还不到时候。
  不,不是还没不到时候。
  是人不对。
  一见钟情的东西,只能送给第一眼看见就让人联想到它的人。尤其是艺术。
  他又往盘子里摆了水果,昨天的已经被他和宋啸吃了,这是让朋友过来送餐具的时候他讹的。
  和昨天一样的蜜瓜,加了荔枝和葡萄柚,他觉得不够,又堆了不少青提。
  “你当你喂猪呢?”宋啸不值钱的破嘴又开始嘟囔。
  秋月白把东西放在托盘上往门口走:“你小时候吃的不比猪多?”
  宋啸两声开始扒饭吃,等秋月白走了有一会儿了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说他老呢。
  咚咚咚。
  秋月白做好心理建设,手里端着东西,用脚轻轻踢门。
  在等待江既皑从屋里走过来的过程中,秋月白隔着一扇门听见了他衣服的摩擦声,以及他的走路时不急不慢的呼吸声。
  当然,这是他的幻觉。
  不过,真的是幻觉吗?
  第二十七章顺从(第五天)
  江既皑坐在餐桌边迟迟不肯下口,秋月白忍不住催促他。
  “秋月白,我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吃不下去。”
  怎么会呢?他早上肯定没吃饭,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他怎么会没胃口呢?秋月白坚信他是跟自己客气。
  “你尝一口,很好吃的,我虽然不会做饭,但刚才我尝过,能吃。”他急于证明自己。
  江既深吸了一口气,又无声地呼出来,是无奈的妥协。
  湿润的米饭,丰富的汤汁,满是蛋白质的虾仁,他一口一口吃着,就那样低着头,秋月白坐在对面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怎么样?”他期待地问。
  如果江既皑此刻抬起头就会看见秋月白最生动的表情。
  但是他没有。
  他好像尝到了一点酒的味道,为此他觉得是味蕾出现了问题,提前预判了他的准备。他只是觉得汤不错,米粒还行,配菜尚可。
  他很抱歉他尝不出来这顿饭超凡的美味,因为他的胃不允许他接受一切积极乐观的美味食物。
  “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他撒谎,用一抹了无生气的笑容。
  如果江既皑此刻抬头就会能看见秋月白怔愣的表情。
  从秋月白的视角来看,江既皑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足够让他惊喜——但问题就在这里——他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
  不止,他简直死气沉沉。
  秋月白的心跳有点加速,他必须小心一点,他的猎物又凶又惹人怜。
  “你吃点水果吧,好吗?尝尝蜜瓜。”他见盘子往前面推了推,藏起了没包扎的食指。
  江既皑真的有点奇怪,他太听话了,真的就放下勺子去吃蜜瓜。
  秋月白看着他垂着眼皮安静地吃水果,恍惚间有种即将驯服野兽的诡异感。这种感觉令他感到不安,因为太快了,这可是江既皑。
  他有理由相信江既皑因为中午在楼下大家谈论他而心情不好,不肯给予他情绪饱满的回应。
  思及此,他小心翼翼地道歉:“江既皑,对不起。”
  江既皑咽下嘴里甜腻的果肉,抽出纸巾擦擦手:“没关系。”
  他不确定秋月白又在为什么事情道歉,但他没力气去思考和追问。他不在乎。
  秋月白顿了顿,又说:“你看起来不开心。”
  江既皑没有不开心,很久以来,准确的说是在秋月白搬进来之前他就是这个样子了,他只是调动不了积极向上的情绪。
  他实在是找不到能让他开心起来的事情。
  他这两天突然想对秋月白态度好一点,包括周围一切对他释放善意的人,他不愿意临了临了还满怀怨怼。
  所以他笑起来:“没有。”
  他这辈子没怎么演过戏,不知道其实他的演技很拙劣,秋月白一样就看出他在装。
  第一次见面的江既皑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他高傲又富有攻击性,完全就是一只猛兽,可前后不过几天,竟然开始顺从,开始迎合。
  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