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久,三十分钟左右吧。”保安大爷问,“等不?”
  钟栩:“等。”
  “得。”保安大爷挥手,“进去吧。”
  研究院的门禁很多,还要例行检查,身上除了手机,什么电子产品都不让带。
  钟栩听说之前是连手机也不让带的,但瞿玉青觉得现代化社会就按现代化社会来处理,因此改成了“进实验室不让带”。
  这里的设计跟一般的小研究所不一样,从外看,像个两边高中间低的碗托,密密麻麻的防窥玻璃像穿山甲的皮肤一样密密麻麻地连接在一起,一环扣着一环,极具设计艺术。
  钟栩从门外进去还要申请个人脸,头顶的红外线跟监控多到能把他内脏都照清楚,安保系统已经跟监管局的监管区域差不多高了。
  “您先休息一会儿,瞿老师一会儿就来了。”年轻的omega细声细气地跟钟栩说着,跟钟栩说话的时候,耳廓下还有些飞红。
  钟栩被那句“老师”给吸引走了注意力:“你是瞿教授的学生?”
  omega没想着钟栩会跟他答话,手指都搅紧了:“……是,不过我不太出众,所以学得比较慢。”
  钟栩忽略下半句话,只记上半句话,开门见山:“你知道沈殊这个人吗?”
  “沈殊?”omega一愣,摇摇头,“我只听过,但不认识。”
  “没事了。”钟栩也就是随口问问,道谢之后说,“你去忙吧。”
  “没有没有。”omega连连摆手,他有点想说些什么,余光一直时不时往Alpha那边瞟,但最后只是红着脸背身离去了。
  钟栩没等太久,他把目光移到了墙边墙柜的玻璃展柜里陈放的奖杯上,从左至右,一直数到尾,在最末端的一个玻璃奖杯上停住了视线。
  与此同时一起响起的,是一道苍老的声音:“——那是沈殊的。”
  ……钟栩这才回过头。
  “瞿老师?”
  瞿玉青“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看起来六七十的年纪,衣着看着挺新的,也用心搭配过。但岁月的沧桑已经染白了他的头发,连皱纹的沟壑看起来都有些不近人情。
  他理了理衣领,低垂的眼睛里闪过类似于失望但又在意料之中的复杂情绪,最后再抬眼,里面的纠结已经干干净净了。
  “你就是钟栩?”
  钟栩说“是”。
  “坐吧。”瞿玉青对待钟栩并不算礼貌,虽这么说,但仍旧用凌厉的目光上下将其扫视了一遍,最后说:“谁给你移植的异种样本?”
  钟栩沉默了会儿,还是说:“我父亲。”
  瞿玉青仍旧只是“哦”一声,对钟家的塑料父子情完全不感兴趣,仿佛能在这儿好好坐着跟钟栩说话,完全是托了谭殊的福。
  第28章 联络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瞿玉青说:“沈殊没查过你吧?”
  钟栩如实说:“还没。”
  瞿玉青了然,冲门外:“小杨!”
  小杨就是刚刚给他开门的omega,听到老师的招呼,忙不迭就推门进来了:“瞿老师,怎么了?”
  “带他去做个检查,先把细胞活性单子给我。”瞿玉青说,“要快。”
  小杨“欸”一声,拉着钟栩走了。
  能给瞿玉青用的东西,当然都是国内能够调到的最好的设备,所以数据出的也快。
  没多久,全套流程的检查只花十来分钟,但瞿玉青盯着单子就花了五六分钟。
  “……啧。”瞿玉青烦得很,“我开门见山了——你这指标不对,白细胞异变速度太快了,按理来说早该异变了,靠什么压住的?”
  “异能。”
  “也是,要是全靠之前那点药效,早挨枪子儿了。”瞿玉青扯扯嘴角,“钟家拿你做实验,居然不舍得给你弄点儿好用的抑制剂?”
  钟栩淡淡道:“因为他们是群傻逼。”
  瞿玉青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兴致一高,语气都跟着变好了:“那你之后怎么办?话说到头,你这抑制剂再好使,时间一长,也会产生抗体的,异变、暴走必不可免。”
  “没关系。”钟栩并未因为谈及自己注定悲惨的未来而感到一丝恐惧,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到那时,会有人亲手杀了我的。”
  “你这种情况还挺特殊的,不过也不是个例。只不过下场都不怎么样就是了。”瞿玉青回忆起了什么,笑容淡了下来,“不说这个了……你那个抑制剂我研究了个初版的,你先拿去用,之后你每周来我这儿做次检查,我对症下药。”
  钟栩说:“好。”
  他把伴手礼放在桌旁,道谢起身。
  却被瞿玉青叫住了:“——孩子。”
  钟栩能够猜到他想说什么,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瞿玉青问他:“沈殊不打算来看我吗?”
  “活着不来就算了。”瞿玉青用手指跟手掌来回摩挲,缓解焦虑,故作轻松,“死了也不来吗?”
  他这个年纪的老人了,德高望重,不论多亲近的人,在多年未见的基础上多少得维持跟端着点体面,至少不能让后辈看出他有多焦急。
  硬是拖到现在才舍得暴露目的。
  “瞿老师。”钟栩答非所问,“您觉得沈殊是个怎么样的人?”
  瞿玉青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钟栩诚实地说:“我喜欢他。”
  “咳——!”瞿玉青猛地被呛了一下,盯着钟栩的眼神已经可以用古怪来形容,他或许料想了无数个对方可能会表露的目的,却绝未想到这个层面。
  怎么说呢,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你喜欢他?”
  钟栩说:“是。”
  “那他喜欢你吗?”
  钟栩实话实说:“看着不像。”
  “……作孽。”瞿玉青捂着脑袋,被一顿插科打诨下来已经浑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只想好好劝劝钟栩,“你吧,我这么跟你说吧,但你可别往外说……他,沈殊那孩子,年轻的时候谈过的恋爱,围着外面那颗老树根能绕五圈。不是我说你,你,你要不……”
  “我认真的。”钟栩垂着眼,“我总觉得,见过他。”
  这下瞿玉青真的愣了下,但他却不说什么了,只是轻声叹气,说:“十年了,物是人非,当我没说吧。”
  “后天晚上你哥钟崖带的学生毕业,他要开个小晚会,一起吃个饭。”瞿玉青本来是不爱掺和这种群体活动的,但一想着谭殊,心里就不免有点发酸,“你替我问问,小书他……小书他来不来,就咱们几个,把话说明白了,有些事,闷久了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瞿玉青工作忙,如果私下跟人见面,难免引人怀疑。但借着钟家的晚宴,有钟栩打掩护,没人会怀疑到谭殊的头上。
  但瞿玉青口中的“有些事”却忽然挑动了他的神经,让钟栩心中不免一颤。
  他说:“如果他拒绝呢?”
  “那我就在那儿等他。”瞿玉青皱着眉,“我又不抓他,当年那件事如果不是我,他现在还在通缉榜上待着呢,臭小子。”
  这是人家的事,今天叨扰的已经够多了,钟栩不好再过问,因此并未继续追问。
  瞿玉青拿起他送的补品,递给他:“下次别买了,我一个医药专业的,用不着这种东西。”
  钟栩推了回去,人冷冰冰的,说的话也让人头大:“不喝就扔了。”
  瞿玉青呆了几秒的样子,还没分析明白钟栩的话,脸先臭了:“你拿走吧!把我这儿当垃圾站了,回去多吃点,补补脑子——”
  于是钟栩送的礼又回到了他的后备箱,跟一盒黑色密码箱排排放在了一块。
  他盯着后备箱默默看了许久,最后决定不想了,合上它,上了驾驶位。
  ……
  区域里存在的异种被消灭后,会在安全区贴一个标识,类似于交通警示。
  临近傍晚,郊区昏黄的路灯混着雾气,撒在空气里,像揉碎的金箔。
  路段选择晚上办事的行人仍旧很少,但遛狗的多,犄拉着拖鞋晃晃悠悠地在邻水湖畔散着步,三三两两的招牌点了灯,人气一下就足了不少。
  他暂时没事干了,一闲下来,就觉得前段时间累积到一起的疲惫全部挤了进来,开车都没什么力气。
  钟栩把车停到露天停车场,拿着钥匙进了一家居酒屋。
  他也没点什么小菜,只点了壶热的米酒,支着脑袋坐在榻榻米的最里边,头顶是三张仿的“名师画作”。
  虽然生意不怎么样,但胜在清净,而且卫生收拾得还行,所以钟栩经常来。
  他本来就不饿,也没多想喝酒,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不喝也好,不喝还能省个代驾费。
  钟栩自我嘲讽了几句。
  发呆发久了,闲的没事他还用挑灯芯的铁丝去戳蜡烛的灯芯,结果不小心戳灭了,回过头叫人把火续上才算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