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根肉色荆棘速度非常快甚至比之前的影子还要快,快到离谱,只见残影。
  很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它长什么样,它转眼就要朝着另一人的门面攻击,这人,正是面无表情的谭殊——
  “嘭——!!”
  钟栩没有思考的余地,速度爆发极致,S级的瞬发力量让他在那只异种蹿逃的最后一秒,从身体洞穿至墙面,狠狠摔在地上——
  墙面“哗啦啦”掉了一地的碎石,以钟栩为中心,直径数百米瞬间塌陷成蛛网的裂痕!
  哪知速度堪称恐怖的小玩意儿,生命力居然差到这种地步,钟栩甚至还没来得及动第二次手,肉色荆棘就已经逐渐变成了灰烬。
  它像是在嘲讽钟栩一般,戏弄了一下,就转而掉头“慷慨赴死”了。
  漆黑的灰烬从他的五指里消散,钟栩捏紧了五指,盯着渗入地裂中的红色液体,却不敢抬头去看许苗的死相。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世界仿佛在某一时间段猝然按下了暂停键。
  那股冲天的寒意在转瞬间顺着背脊窜上了天灵盖,迫使他站起身时,恍惚地踉跄了一下。
  他失误了。
  从周毅的死亡,到许苗的信,还有于玲跟许恒之间的关系。
  他认错了对手。
  如果这是一场博弈,那么不论是许苗、于玲、周毅、许恒都是其中的棋子之一而已。
  正如许苗所说,他所恐惧的事物来自于未知,因为许苗深知自己在这场棋局中微不足道,他永远没有办法提前预料到下一秒的光景,他的命时刻被拴在了钢丝绳上,恐下一秒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他没办法。
  只为了自保,许苗先是找了能够单枪匹马杀死许恒的谭殊,但意识到谭殊并非所托之人后,迅速将视线移至钟栩的身上。
  方向没问题,但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一直在传递着半真半假地讯息。
  因为他在逃避,他从未全心全意相信任何一人。
  但他能逃得掉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
  钟栩额间暴起青筋,像浓郁到快从冰层下喷薄而出的怒火,急不可捺地翻滚涌动着,妄图撕破平静的皮相,张牙舞爪地现世。
  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才能迫使自己将视线往下移,强迫般地看到了许苗的死相——
  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的许苗倒在地上,那样触目惊心的伤口像蜈蚣一样狰狞地盘旋在他的颈部,恨不得张开细密的口器一口将皮肉分离的颈骨一口咬断。
  “…………”
  他溢满鲜血的口鼻还在喃喃着什么,但声带已经完全被破坏了,所以只能艰难地做个口型。
  钟栩看清了。
  他在说:
  “对不起。”
  “多来几个人!把人推进去!”
  医生还在喊,前来支援的监管局的车也姗姗来迟,车轮急刹的声音跟人群的喧哗声,还有满地惨不忍睹的血泊像只黑暗中狰狞狂笑着嘲讽的恶兽,将所有人的愤怒照单全收。
  第24章 死亡
  白弘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下车后,恍然见到两人的异样跟许苗的死相,发怔:“怎么样了?”
  钟栩没有回答他,反而谭殊说话了:“救不了了。”
  白弘心中一惊。
  谭殊余光看到了,对白弘说:“我跟他说两句话。”
  白弘当然是认识谭殊的,只不过没有过多交集,他瞧出了不对,也懂得避嫌。
  他说:“我来善后。”
  虽这么说,谭殊没想着跟钟栩聊太多,二十出头的年纪,冲动、感性、理想主义。
  可若要将大小意外悉数总和,再多十个钟栩也是空谈。
  如果钟栩做不到取舍,认不清轻重,那他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我以为那孩子会选择全心全意地相信你,毕竟你看起来确实要比我更可靠。”
  钟栩沉默后说:“为什么?”
  谭殊毫无保留:“因为我拿刀威胁他了。”
  钟栩还是那句话:“为什么?”
  谭殊说:“因为许恒要杀我。”
  良久之后钟栩仍旧说:“……为什么。”
  “——因为我是沈殊。”谭殊轻飘飘说,“你不是知道了吗?”
  钟栩不答话了。
  不知是因为谭殊彻底明牌的行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谭殊忽然说:“我跟你说个小故事吧。”
  又讲故事?
  钟栩不想听,因此有些疲倦:“你说。”
  谭殊像没看见似的,娓娓说:“之前有位学者进行了一场实验,一共有两辆车,停放的位置一个较好,一个较差。你猜猜,哪辆被偷了?”
  钟栩:“前者?”
  “是后者。”谭殊说,“不过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很简单,只用把窗户打碎,后者的车不久也被偷了。你为什么?”
  钟栩思绪被牵着走,有些无奈:“‘破窗效应’?”
  “'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谭殊笑眯眯地说,“你再猜猜,我为什么这么说?”
  钟栩大脑一麻,登时明白了。
  是啊。
  如果杀掉许苗对他们而言轻而易举,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拖延至现在呢?
  如果从前是因为无关紧要的话,难道许苗做了什么触犯“禁忌”的违规行径吗?
  “别想了,喘口气。”谭殊说,“如果每个人死了你都要悲伤春秋一番,那只需要安排一个最低级的‘攻击型’异能者就足够对付你了。”
  钟栩望着人来人往的大门口,转话问:“你不能视物的眼睛,是哪一只?”
  “——你连这个都知道?查过我吗?”谭殊用食指轻点右眼,完全不避嫌,“这一只。”
  ……是啊。
  他怎么没能早点发觉呢。
  谭殊的右眼。
  他的右眼如此没有光泽,即便这只金钱堆砌的义眼看起来是如此的逼真,但细微的差距仍旧能在阳光下被窥见。
  是他没有发觉,还是早就发觉了,只是不敢说出声呢。
  “——我问你就说?”
  “你问我就说。”谭殊说,“你不是也把蝴蝶纹给我看了吗。”
  钟栩视线微掩,轻声说:“你……”
  谭殊:“嗯?”
  钟栩:“不,没什么。”
  他没话说了,但谭殊有:“上次湖里落水,答应你的事还没兑现,现在正好。”
  实际上钟栩早就忘了谭殊答应了他什么,直到omega拿出一张卡,他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
  一张纯白的名牌,上面只有一个字——沈。
  他盯着这张象征着身份的名片,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去市中心研究院,找一个姓瞿的教授,就说是我让你来的。”谭殊说,“给你研制的抑制剂,就算是我的谢礼了,至于你那种粗制滥造的抑制剂,就停用吧。”
  粗制滥造是无稽之谈,钟栩再怎么融入不了钟家,归根结底也是钟家的小儿子,就算是脑子短路,研究院的人也不敢给他弄虚作假。
  至于谭殊,他似乎完全没有避讳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打算,即便他曾经有过杀人的嫌疑,即便眼前的钟栩就是监察官。
  ……亦或许是因为钟栩的年纪太小,谭殊完全没有将他当回事。
  钟栩接过了名片。
  姓瞿的教授他当然是认识的。
  如果在市中心研究院能被交口称赞的名人不少,但姓瞿的,就只有一个。
  化学药物分析部的一把手,瞿玉青。
  虽然技术无可指摘,无奈脾气太傲,所以能联系得上他也算是个非常不容易的事。
  ——当然如果这个人是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学生沈殊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你需要什么?”
  谭殊也不客气:“我来说?”
  钟栩:“你说。”
  “血吧。”谭殊说,“不多,十毫升就够了。”
  钟栩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谭殊敏锐地察觉到了:“太多了吗?八毫升也行。”
  “不,也不差这两毫升。”钟栩心情仍旧不怎么样,也没工夫分析谭殊的动机了,胡乱“嗯”一声,说,“等许苗醒了,我就给你。”
  事实证明,钟栩在某种时刻,的确是非常主观的理想主义者。
  即便谭殊已经下定论了,他仍旧会将既定的现实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希望里。
  不久后,抢救室里传来了正式通知。
  ——许苗死了。
  补液跟输血的针头甚至还没来得及扎进许苗的血管里,他就已经死在了手术台上。
  无声无息,甚至连家属都没有。
  “这是他拜托我们一定要交给你们的东西。”
  钟栩从医生的手里接过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一个刷门禁的感应卡。
  钟栩没说什么,也或许是因为他本就不善言辞,他坐在抢救室门口,等白弘到了之后,才跟谭殊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