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没办法自圆自说,最好老实说实话,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里。”
  许苗大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相信你?”
  钟栩冷冷盯着他片刻,最后像扔垃圾一样,骤然松手,许苗摔倒在地上,脸被勒得通红,眼泪跟鼻涕糊了一脸,看着十分狼狈。
  “我从一开始,就看不惯你。”钟栩一字一句砸在他心底,“因为你撒谎成性。”
  许苗一僵,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声。
  “……我也不想啊……我也……”
  他只顾着哭,却不讲重点,哭得钟栩心烦,因而想起什么糟糕的往事,情绪激荡下,蝴蝶暗纹又要开始遏制不住地往外冒。
  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谭殊平静地看着他,缓慢摇了摇头。
  钟栩看着那双眼睛,里面如水般轻柔的情绪扫过腾升的怒火,仿佛带着种奇异的魔力,在某一瞬间强行平复了心绪。
  第23章 得知真相的后果
  “接下来,我问,你答,一个字都不能错过。”谭殊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周毅是怎么死的,对吗。”
  许苗有些恍惚,站不起来的他只能半靠着铁柜,嘴唇喃喃道:“……是,我知道。”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异种杀的,他是被……人杀掉的。”
  “为什么瞒着?”
  “因为……害怕。”
  “害怕什么?”
  “……许恒死了。”
  “哦,那是我杀的。”谭殊若无其事地说,“怕什么,怕死?”
  “不是,不是这样的……”许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以为你杀我爸,是为了复仇,或许,或许是因为我爸杀过你的亲人、朋友,所以我想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那你还对我撒谎。”谭殊要笑不笑地说,“害死自己兄弟不说,还想瞒天过海,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坏吗。”
  许苗使劲儿揪着自己的衣领不说话,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
  “我没办法。”许苗断断续续地说,“我以为我会死,但死的是周毅,我,是我连累了他……”
  钟栩找过周毅的父母,但这对老夫老妻死活都不肯对自己儿子进行尸解,因此他将怀疑的苗头落到了许苗的身上。
  可当问出这一疑问后,许苗却果断道:“不是我。”
  “不是我说的,不是我干的。”他猛地抬头,“是信!”
  ……谭殊手指悄然攥紧,缓慢道:“信?”
  “就是,我说的那个,那个信。”许苗扭头去看钟栩,“你知道的吧?我跟你说过的!”
  钟栩当然知道,他刚不久才从钟家大门里出来。
  【我觉得这就是在填格子,死一个人就填一个,死两个人就填两个。】
  钟栩不由自主地,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谭殊。
  他从未有这么一刻无比地确定,谭殊身上的秘密,或许远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多。
  “我真的只是想来送送周毅而已。”许苗说,“最开始,我是想要包庇我妈没错,她虽然是异种,可归根究底,对我也还不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灼热的指腹贴紧指尖,用力摩挲了几下,钟栩并未将真相告诉他,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你不应该撒谎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许苗的确无计可施。
  平日里相安无事的家人居然是异种,就连自己的兄弟也因为自己而死,强烈的愧疚跟恐惧快淹没了他,迫使他下意识对谭殊跟钟栩隐藏了真相。
  谭殊倒是没什么,一个阴晴不定的陌生人,仅凭自己的猜测,他不敢全盘托出实属正常。
  但钟栩歹算个官,许苗却仍旧选择隐瞒不报,还差点害死无辜的路人,光这一点,钟栩就很难给他好脸色看。
  监管局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这下不论周毅的亲属怎么阻拦,审批下来的文书已经敲定了尸解的流程,届时等合规的鉴定报告一出,基本就可以宣告周毅的死亡真相。
  至于许苗,该审查的流程必不可少,他不管如何都是跑不掉的。
  只不过……
  钟栩以极快的速度,用余光扫了谭殊一眼,立马收回。
  他确实没料到,谭殊当时接触尸体,是为了取样分析,还愿意给他提供帮助。
  仅凭须臾之间,能够从监管局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非常人能做到。
  ——那么谭殊是沈殊吗,或许这个答案已经得出结论了。
  钟栩只是不明白,谭殊所做的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他又是为了什么而放弃本就应有的一切,选择暗中行事。
  他说:“谭……”
  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谭殊。”
  谭殊回过神:“嗯?怎么?”
  “周毅他……会怎么样?”
  “问错人了吧?”谭殊说,“问问我旁边这位。”
  许苗当然知道,可他哪儿敢,生怕行差踏错被钟栩当胸给杀了。
  他一回头,恰好瞥见钟栩冷得快结冰的脸色,又刚鼓起的胆量又没了。
  “他会被安葬。”谭殊接话,“虽然你是个小骗子,但周毅没错。我不拂你面子,也不跟你撒谎,钟栩的确是这么跟我说的。”
  许苗小心翼翼地抹着眼泪,瞧着钟栩的确没吭声,像默认了,心中吊起的石头忽而落下。
  可冷静下来后,空荡寂静的环境却又叫他内心五味杂陈。
  钟栩看着他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火也蔫了不少,问他:“什么感觉?”
  没头没尾的,他先是以为钟栩说的是挨打的感觉,后又反应过来他们俩的关系还没火热到这个地步,脸皮一红,意识到是在问他被戳破窗户纸的感觉。
  “说实在的,被揭穿的感觉,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所以,所以我想……”
  他想道歉,还是想骂娘,钟栩不太想听。
  ——因为许苗又哭了。
  钟栩颇有先见之明,早就拉开了身位,生怕有一抹不名液体出现在他的任何一处衣角上。
  Alpha将思绪放远到了更早的记忆。
  信。
  格子。
  宗教。
  钟栩的余光里,许苗还在毫无形象地流着眼泪,喉咙里的哭声就像破锣嗓子一样叽里呱啦地挤出来,吵得人的脑袋嗡嗡疼。
  让人莫名觉得这一切有种浮于水面的不真实感。
  明明所有的真相已经抓到了手心,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其联系到一起,最终杂糅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线团,怎么都理不清晰。
  钟栩耳廓连接下颌角的侧脸线条绷得异常紧,有某种摇摇欲坠的情绪即将在黑暗中崩裂。
  一旁许苗叫他:“钟,钟栩哥。”
  钟栩猝然被打断了心神,抬眼道:“嗯?”
  “……其实。”许苗吸了吸鼻涕,“其实在我发现我爸是异种的时候,我也暗中调查了些消息。”
  钟栩相当看不起他:“就你?”
  许苗遭受重击,立刻道:“真的啊!就在我家。这次,真的没骗你们。”
  他声音陡然变小,几乎是嘟囔着说的:“虽然不一定保真吧……但是,如果能帮到你们的话……”
  钟栩终于说:“好。”
  “我相信你。”
  很难形容许苗此时此刻的心情,像是压抑了太久的重物陡然被搬开,重见月明。
  他眼泪鼻涕一同冒出来,不由得上前一步,却麻木得很,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一跤,还是钟栩一把扶住了他。
  许苗站直后,眼泪跟擦不完似的,看得钟栩也莫名无话可说。
  许苗哽咽着嘿嘿笑了两声,略显感激道:“谢谢,我也——”
  声音被肉皮被刺破的声音打断。
  顺着风拂过的角落,一抹血腥味瞬间被带起,整个场景像是被定格成了一副只剩下黑白的默剧。
  许苗脸上的笑容跟满脸的眼泪还没被抹去,一根细长的、充满尖刺的肉色荆棘在半空中蠕动,缓慢的从人类的脖颈里抽出来。
  “哧——”
  刺眼、黏腻的血肉就像喷泉一样飞溅,在钟栩放大的虹膜中一帧、一帧倒映出来。
  “…………”
  许苗捂住几乎快劈断他半边脖子的狰狞伤口,茫然地后退了几步。
  看钟栩跟谭殊没动,刚想说话,大口大口的鲜血就从嘴巴、鼻子、眼睛里涌出来。
  似乎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嗬…………”
  他脱力了,像一脚踩空了一般颓然倒在了地上,四肢就像卸了零件的木偶,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睡在自己的血泊里。
  涣散的瞳孔里映射出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幕,全是因为他的死状而四散奔逃的群众,耳边传来的,是足以穿透天际的尖叫声。
  他们在说:
  “死人了。”
  异种在大白天的骤现,惊呆了人民群众,广场外彻底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