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单茸赶紧将瓜子放下,拍干净手心,恨不得立刻起誓,“等等你听我狡……解释!这掌柜每日见那么多客人,定然十分势力,倘若不给他点甜头,怕是见不到那位姑娘了!”
寂无峰叹了口气,神色无奈地说:“既然那位姑娘今日不在,那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单茸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走走走,无峰哥哥我们马上走!”
寂无峰得了答复,干脆利落地敛袍起身,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地下了楼。
单茸连忙提着裙子撵上去,小心翼翼地看着寂无峰的脸,对方面沉如水,显然是真动了气。
她越是打量,越是觉得自己委屈。
说到底,自己还不是为了帮寂无峰找到细作。
只要他和玉芽儿见上一面,定然就能察觉出对方的不对劲,这样一来,未来的他也不必面对国破家亡的痛苦。
他怎么就不懂我一片苦心呢!
单茸悲愤地想。
一直到了第二日,两个人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单逢时今日公务繁忙,也不曾为单茸和寂无峰调解一番,在他看来,两个孩子只不过是恢复了四年前的相处状态,又或许是吵了几句嘴,孩子嘛,这也正常。
他走后,单茸还是鼓起勇气,瓮声瓮气对寂无峰道:“无峰哥哥,今日能不能……”
寂无峰无情地摇了摇头。
他握住单茸拉着自己的手,将它放回单茸身侧,目光颇有几分认真,看上去是软硬不吃,今日绝对不会遂了单茸的意,“小茸儿,我只希望你开心幸福,因而贪玩一些也没什么。只是那样声色犬马的地方,到底是不希望你再去的。”
单茸一腔真心憋在胸腔里,最后也只能蚊虫般细语抱怨,“我又不是去喝酒的,都说了是为了漂亮姐姐……”
“随你吧,”寂无峰叹了口气,对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反倒更熟悉一些,“我今日还有要事,便不陪你胡闹了。若你要出门,记得带上春华,否则我和单伯父都不会放心的。”
单茸看见他第一次没有哄着自己,一时间生出了几分逆反心理。
对着寂无峰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她不服气地喊道:“你不去便算了,我自己去也是去!”
对方回头走得决绝,单茸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身边的小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小姐的脸色:“那、那小姐,咱们还去吗?”
单茸咬碎一口银牙,看了看酒居的方向,又看了看寂无峰的背影,恶狠狠道:“去,怎么不去!”
小厮不像寂无峰那般没眼力见,自然是赶紧为单茸搬来脚凳,托着她上了马车。
27
第27章
单茸坐在马车上撑着脑袋,一面望着窗外的风景,一面在心里腹诽。
不就是单人任务吗,我自己也能做好!
都不摆烂了,肯定是要认认真真好好干一件大事的!
百无聊赖捡,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么痛定思痛,怎么没有系统的表扬?
单茸在心底喊道:[系统哥,我今天都这么努力了,要不要考虑表扬表扬我啊?]
只可惜,一向口嫌体正直的系统今天出乎意料地没有理她。
是出什么事了吗?
单茸又喊了几声,那头依旧空空荡荡,没有回应。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小厮在帘外告诉她,长安酒居到了。
既然到了任务地点,就必须收起一切小心思!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将系统的事暂时抛在了脑后,下了马车后便直奔酒居门口。
酒居台前守着的依旧是昨日的店家,见单茸进了门,也少了几分诧异,只是谄媚不改,甚至比昨日还殷切了些许。大概是被单茸出手阔绰惊着了,他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主动道:“姑娘今日,莫不是也是为玉芽儿而来?”
单茸兴致缺缺地扫了他一眼,将一锭银子放在了他面前,“怎么,她今日还不在?”
店家看银子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忙摸进袖中,热情道:“在的在的,昨儿夜里回来的,小的这就安排她出来!”
收了银子的店家很是上道,就连昨日单茸和寂无峰包下的那间雅间也被他特意留了出来,服务态度称得上是宾至如归。
唯独不同的是,进门不远处立了个木雕屏风,映着红木纱帐,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刚有小二为单茸添了热茶,便有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抱着古琴,从门口进来。
单茸坐的朝向斜斜对着门,那人一进来,她一眼就和对方对上了眼。
在看清容貌的那一刻,单茸心中感慨,不愧是书中特意花费笔墨,好生描写过的异域美人。
女子黛眉轻浅,却点了绛红唇.
虽说是城中近来时兴的妆容,可她眉骨深邃,五官长得大气,为这因温婉而得名的妆样平添了几分妖异。
“昨日怠慢贵客,当真失礼,”她怀抱古琴,盈盈一拜,目光却不曾离开单茸,十成十的撩人姿态,“奴,名唤玉芽儿。”
单茸登时心想,不愧是细作,只消一个眼神、一句轻声细语,便能俘获人心。
玉芽儿头上簪着的步摇微微晃动,随着她的步伐响着,随后,她落座在屏风之后,将古琴放在案上,轻轻调试着。
单茸的目光一直跟在玉芽儿身上,直到对方的身影隐没在屏风后,这才低下了头,看着杯盏中的茶叶,暗自思忖着。
自从来到书中的世界后,她真正意义上所能接触到的人类,要么是府上的丫鬟,要么同样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唯一有些不同的,也不过是原书的女主。
至于玉芽儿这一类……
单茸从前也是听人说起过的.
世道艰险,百姓无非想要为自己寻个遮风避雨之处,可男子尚且能上阵杀敌,女子的命运却只能随波逐流,野草飘萍一般,自己也无力落向何方。
玉芽儿的身世也称得上坎坷,单茸痛惜于她此前的遭遇,只是如今二人身处不同阵营,自然是要区别对待的。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对自己说:她是细作,不能留情。
玉芽儿隔着一道屏风,下意识将眼前的单茸当作了世家大族中,不受礼法拘束的小姐,此刻的沉默想来也只是好奇。见单茸久久不说话,她主动开口,问道:“贵客可有中意的曲子?奴家这便弹给贵客听。”
单茸的心思哪里还能放在听什么曲上,她摆了摆手,随口应付道:“弹你擅长的便是。”
玉芽儿轻笑一声,银铃般的乐声随即叮叮响了起来。单茸听不大明白她的技艺如何,原主不通琴艺,她更是两眼抓瞎,只是琴音袅袅间,竟也听完了一曲。
该说不说,背后培养玉芽儿的势力当真肯花心思。
单茸虽然不知道这“未成曲调先有情”要花上多少功夫,可原主的记忆摆在那里,这些年来,原主也算是听了不少曲,便是连皇宫大内也去过的,偏偏没有能与方才那一曲相提并论的。
且这一手琴音,更是只在这小小酒居间闻名,倘若不是她为了掩护自己的同伴离京,甘愿主动暴露,想必主角团根本想不到,塞外的细作大隐隐于市,就藏在他们眼皮底下。
单茸拨了拨杯盏中茶叶的浮沫,似闲聊般不经意地开口:“芽儿姑娘的口音,听着不像是中原人。”
屏风后香影微动,玉芽儿倾身向琴,指尖在弦上撩拨几下,叮叮咚咚的声音便月华一般淌出来。她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跪坐着,拖长了声音答道:“奴家是乱马蹄下滚出来的烂命,自小没了爹娘,还是走南闯北的商队见我可怜,这才带我来了京城,混口饭吃。”
隔着朦胧,单茸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到底是嘲弄还是悲戚,语气倒是做出了十成十可怜的腔调。
既然能办得了入京的路引,想必这层身份早就做得滴水不漏了,单茸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心知这样的试探必然问不出什么来,眼神滴溜溜地一转。
“原来如此,听着着实坎坷,”她话锋一转,“不过芽儿姑娘身在酒居,想必也是听说了不少京中的奇闻逸事,不知能否拣几件我感兴趣的,和姑娘聊聊闲呢?”
玉芽儿盈盈福身,“奴家定当知无不言。”
单茸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换了个更从容的姿势,上半身支在桌面上,似笑非笑道:“就从苏太尉家的大公子莫名其妙消失在官道上说起,如何?”
玉芽儿呼吸一滞,笑容不变:“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半座城的人都在找呢,奴家自然是听过。也无非是客人们带来的消息,真真假假的,奴家可是分辨不出来。”
单茸轻笑一声,充耳不闻她的推脱之词,“苏太尉此后便告病在家,闭门不出,同日便是刘尚书家遭了贼,传家宝玉不翼而飞,还有镇国将军家二小姐忽然寻死觅活,想同侍卫私奔……这些事可都是京中笑谈啊,芽儿姑娘坐镇酒居这样消息四通八达的地界,怎么都不觉得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