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冷相是铁了心要给冷清欢一点颜色看看,也是做给慕容麒看。
  冷清欢抬脸一声无畏的冷笑:“若是说冷家列祖列宗,我冷清欢问心无愧。当初你十多年杳无音讯,祖母祖父都是我与母亲哥哥端茶煮药,将他们二老服侍走的,其中艰辛不说也罢,相信祖父祖母在天之灵,即便不能瞑目,也只会怪罪你薄情寡义,没有床前尽孝。”
  冷相又被揭到痛处,气得怒发冲冠,高高地扬起戒尺:“你个逆子,看为父今日怎么打落你一口伶牙俐齿!”
  冷清欢跪在地上,躲避不及,戒尺狠狠地落在了肩上,痛得她一阵抽搐。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便宜老爹是真的下了狠手啊。自己只当是捱上两下,让他好歹消了气也就罢了,但是看这架势,是想将自己活生生打死才算解气。
  第二下落下来的时候,冷清欢抬手就将戒尺握住了。冷相手下使劲,竟然夺不过她,被气得胡子直抖,跺脚破口大骂。
  祠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有低沉而又关切地声音:“父亲,我是清鹤。”
  “哥哥!”冷清欢顿时精神一振,不等冷相吩咐,松开戒尺,起身两步上前,打开了祠堂的房门。
  冷清鹤被小厮搀扶着,勉强支撑着立在门口,见到冷清欢出来,因为疾病缠身,清瘦而又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光华,深陷的眸子里也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来:“小妹。”
  他是自己在这人世间唯一真正的亲人了,冷清欢从听到这声小妹的时候,心里就酸酸涩涩,委屈得几乎哭出声来。
  在原主的印象里,哥哥原本是多么清秀英武,风度翩翩的青年公子,再加上相府嫡子的身份,上京许多贵女千金芳心暗许,如今却是这样一幅落魄形容。
  她扯着冷清鹤的袖子:“哥哥身体不适,怎么亲自来了?清欢想着一会儿去你的院子里看望你呢。”
  冷清鹤宠溺地望着自家小妹,虚弱地喘了两口气:“自然是哥哥等不及了。我这病弱的身子又不能抛头露面,听说妹妹来了祠堂,就赶紧赶过来看一眼。”
  他扭脸望向冷相:“适才有下人四处寻父亲,说是酒席已经准备妥当,是否在华庭宴客?”
  冷相看看时辰不早,知道不能在这里长久耽搁下去,冷落了麒王。如今女儿也教训了,向着慕容麒表明了自己的决心。轻哼一声:“你来了也好,让这孽障在祖宗跟前好生跪着忏悔,你也说教说教你的妹妹。我去前面招待贵客。”
  冷清鹤轻咳两声:“父亲只管去忙。”
  金姨娘心里也存了别的心事,她适才听闻冷清琅嫁进王府好几日都没有与慕容麒洞房,心里有点着急,盘算着去寻女儿打听一下情况,有些过来人的经验需要传授传授,因此跟在冷相身后,也走了。
  小厮有眼力地出去,掩上了房门。屋子里只剩下兄妹二人,冷清鹤这才一改适才的从容,急切地追问:“如今伤势可好了一点?”
  冷清欢点头,一脸的若无其事:“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早就已经愈合了。你看我如今不是好端端的么?”
  冷清鹤面色骤然一沉:“既然伤势已经痊愈,你给我跪下!就跪在娘的灵位跟前!”
  冷清欢一愣,见哥哥因为一时间激动,急咳了两声,腰都直不起来,乖乖地跪下了。
  冷清鹤手扶着香案,捂着心口,粗喘了两口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冷清欢,想当初母亲带着你我兄妹二人入京,金氏不择手段对付我们,娘明知父亲已经变心,为什么坚持非要留下来?
  她不是贪图这相府里的荣华富贵,而是自知自己身体已经熬不住了,据理力争,想要给我们谋一个好的前程。
  麒王府这门亲事那是太后的恩典,麒王爷又是人中龙凤,千里难寻的好夫婿,多少人家虎视眈眈地盯着。你怎么就能不知好歹,在大婚之日想不开自杀,让王爷难堪呢?你就一点也不珍惜自己这条小命了吗?”
  冷清欢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望着面前一脸关切的兄长,心里更是委屈翻涌,低声却坚定地道:“是清欢一时间想不开,如今知道错了,哥哥,我再也不会了,一定会努力地活下去,力争一口气,给那些践踏我们的人看看!”
  “这就对了,记着母亲的教诲,再难我们都要挺直了脊梁,勇敢地活下去。”冷清鹤面上毫无血色,就连嘴唇都是苍白的,抖擞着手从怀里摸出几张纸交给冷清欢:“这是哥哥给你的嫁妆,你起来吧,打开看看。”
  冷清欢起身,疑惑地接在手里,颤着手打开,见是一张房契,还有几张各种面额的银票,不由就是一怔:“哥哥,这…”
  “哥哥没有本事,也只偷偷置办下了这一座小院,可以勉强作为遮风挡雨之所。哥哥给你,就是要告诉你,将来就算是再苦再难,你还有一条退路,还有哥哥给你的家。你就不会走投无路,想不开了。”
  冷清鹤身子极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就开始喘。
  冷清欢知道,金氏十分刻薄,自己与哥哥的月例银子不多,这应当是他所有的积蓄。他竟然全都给了自己,并且贴心地为自己置办了院子,心里酸涩难当。他若是知道,自己真正的妹妹已经被冷清琅母女二人害死,香消玉殒,还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第20章
  “我有父亲给的嫁妆,田土店铺都有,日后不愁生计,倒是哥哥自己留在府里,一群奴才踩底逢高,你多少地方需要打点。这银子缺不得。”
  冷清鹤苦笑一声:“我自己这破败的身子心里有数,已经没有多少时日,这银子我也用不着了。更何况,衣食住行等方面金氏虽然怠慢,但是这每日里需要服用的药,金氏却从未吝啬,不曾断过。只要有药,哥哥这条命就能续住。”
  冷清欢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冲着冷清鹤伸过手去:“哥哥,让我看看你的脉象。”
  冷清鹤轻笑:“听说妹妹大婚那日,竟然治好了安国公府老太君的旧疾,此事传扬得神乎其神的,哥哥还不信。妹妹竟然真的会看脉么?”
  冷清欢点头,说辞是早就准备好的:“大婚那日我一时间想不开,昏迷的时候梦到了娘亲,她说她现在在天上做神仙,会保佑我们平安无事。然后醒来之后,突然就懂了医术。”
  冷清鹤一双深陷的眸子灼灼地盯着冷清欢,最初有些讶异,但是很快释然了。
  “那就是娘亲在天之灵不放心我们,给了你救命的本事。”
  冷清欢一边给他请脉,一边用纳米戒子,给他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半晌方才睁开一双乌漆眸子,有淬着寒冰的眸光迸射,咬了咬牙根:“果真不出我所料!”
  “怎么了?”冷清鹤淡然询问。
  冷清欢起身,从窗子里瞅了一眼祠堂外面,见四下无人,就连小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方才压低了声音:“哥哥压根就不是什么肺痨,而是中毒!”
  “妹妹,开玩笑呢吧?”冷清鹤浅笑着问。
  “是真的,哥哥。”冷清欢一脸的凝重:“你中的是一种利用汞与其他有毒物质炼制而成的毒,肺部已经有不规则阴影,呈毛玻璃样间质改变,幸好对于肾部危害还不算太大,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冷清鹤面上笑意一点点消退,望着面前的妹妹,半晌方才又将信将疑地问出声:“还有救?”
  声音里带着忐忑,满含着希翼,冷清欢重重地点头:“当然,妹妹以后还要依靠哥哥撑腰呢,哥哥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冷清鹤苍白消瘦的脸上浮现起一抹红晕,眸子熠熠生辉:“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也幸好是中毒,若果真是肺痨,妹妹就算真是神仙,怕是也束手无策。”
  肺痨在现在还是绝症,无药可医。
  冷清欢轻轻地咬了咬下唇,金氏母女二人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又怎么可能饶过哥哥?因为当年之事,父亲心有忌惮,一直没有给金氏一个正妻的名分。假如哥哥一死,金氏所出的儿子顺理成章就能成为冷家的嫡长子,金氏水涨船高,也能名正言顺。
  “除了金氏,这相府后院里还能有谁这样狠辣,胆大包天!她们母女将母亲恨之入骨,压根容不得我们。给哥哥解毒倒是容易,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金氏会不会变本加厉?哥哥身边都是金氏耳目,我们还要另有计较。”
  冷清鹤默了默:“妹妹不必忧心我,我以后饮食多加小心就是。”
  冷清欢摇摇头,仍旧不放心:“下毒手法千奇百怪,你若不懂,肯定防不胜防。哥哥,不如这样,你先出府暂避一时。”
  “暂避?”
  冷清欢点头:“不如,你就告诉父亲,说自己病重,唯恐会传染给家里人,想要出府暂住养病。正好有这座宅子,你先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养好,我们再计划下一步出路。”
  冷清鹤略一思忖,也觉得她言之有理,点头应下:“金氏应当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我赶出相府,我若是主动提出,她是求之不得,不会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