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李载道这两句话可谓切实击中鲁岐有要害。
  宫变当日,他在入宫路上遇到窃贼,多半是有人存心拖延他入宫的时间。现在想来,不正是风头正盛那位辽王?原来他也一早受其监视,那位对他亦是提防有加。
  后来辽王上位,方季恺以太子妃之位与他套近乎,如此看来,不也是为了暂时稳住他这个兵部尚书?
  那位连圣上都敢毒害,等来日他被北疆那些人取而代之,难保不会落个被斩草除根的下场。
  鲁岐有越想越心惊,慌神中目光扫过站立在沐王身边的晏启正脸上。
  对比辽王的心狠手辣,太子确实仁心仁德。无怪他今日被囚冷宫,依然有昔日旧部为救他亡命奔走。
  当初太子亲卫若有他调兵相助,或许今日的阶下囚便是野心勃勃的辽王。
  “王爷……”鲁岐有骤然想通生路,膝盖一弯再次跪在地上。“鲁某愿听候王爷差遣,共抗辽王。”
  九月十六,距离沐王大婚不过三日。
  时间每时每刻,既走得很快,又过得极慢。卫子嫣坐立难安地等待,终于在入宫后的第三日,等来了圣上的召见。
  景仁帝其实在第二日已感觉到身体明显好转,脑袋也不似往日糊涂。他没有在宫人面前表现出来,仍旧躺在龙榻上,闭目回溯从前发生的每一件事。
  到了第三日,他下了床榻,说想出去透透气。宫人将他劝在外殿,大门外守着的禁卫军亦以圣上龙体为由,未让他踏出太极宫半步!
  一个个奴才如今也敢忤逆圣意,对他指手画脚,景仁帝强忍着满腔怒火,“乖乖”回到了他的龙床,继续龟缩成一个病弱无力的皇帝。
  当宫人再次端来新的一碗汤药,景仁帝目光幽沉如水,他平静地说:“让辽王带王妃过来,朕有赏。”
  宫人去向辽王传话,圣上下令从他的库房搬出了好几件稀罕吉祥物,李佑煦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松弛。看来父皇是想通了,同意了他的婚事。
  依旧是静谧诺大的太极宫内殿,景仁帝目光晦暗地盯着他这个狼子野心的儿子,绷紧的面颊透出咬牙启齿的形状。
  “臣女问陛下安,愿陛下早日康复。”
  柔软的声线让景仁帝暂且屏下滔天恨意,转移视线望向盈盈含笑的女子。她站在那狼子野心之人身旁,仿若与其琴瑟和谐,实则心中藏着谋他性命的算计。
  呵!景仁帝不禁笑出一声。
  十年的深谋远略,毁在身边女人手里?他已等不及想看那天的报应到来!
  “庭岚?”景仁帝别有意味地念着这个名字,“也是个好名字!”
  “朕这几日想通了,难得你与佑熙两情相悦,他又是朕‘最好’的儿子,朕不应对你心怀芥蒂。你说,想要朕如何成全?”
  “陛下厚爱,臣女感激不尽。”
  卫子嫣面露几分欣喜,刻意扭头与辽王交换一个微笑。
  “请陛下在八皇子成亲当日为臣女和王爷赐婚。”
  “为何要等八弟大婚那日赐婚?”刚踏出太极宫,李佑煦立即沉声发出疑问。
  方才她这请求一出口,景仁帝便一口应允,以至于他不好再提议改日。
  “八皇子大婚那天是钦天监算出的良辰吉日,大吉大利,我们顺道也沾沾喜运。”卫子嫣温声细语地解释,“况且,我也不想等太久……”
  她微微垂着头,“不想等太久”几个字说得尤为不好意思,令李佑煦不由地舒心一笑。
  “那本王现在就让钦天监尽快算个好日子出来。”
  九月十七,王室大婚在即,梁京城已全面戒严。巡防军日夜穿梭在各条街巷,城门口的放行查验更为严苛。
  “辽王手里有三万禁军,皇宫内一万,城内两万。鲁尚书只需抽调郊外三万精锐部队。城门会有我们的人解决,三万兵马可不损分毫顺利入城。”
  密室内,几人围着城防图,眼睛跟随晏启正的手和声音在其上移动。
  “入城后兵分两路,鲁尚书带两万人在此两地拦截城内禁军,我领一万人由这条路攻入皇宫。”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两章明天一起发。
  老时间凌晨一章,中午十二点一章。
  第70章
  九月十九,金匮黄道,福德月仙同映。地支六合,吉祥宜嫁娶。
  一早,太阳未露头时,卫子嫣便起床焚香沐浴,朝向东方虔诚叩拜。尔后,秋落帮她将袖箭仔细绑于臂下,再穿好两层繁复的外衣。
  梳妆镜前,卫子嫣妆容艳丽,头饰华贵,宛若雍容绽放的牡丹。
  “姑爷若知道小姐今日是为他打扮成这样,一定十分高兴。”秋落小声在她耳边嘀咕,镜中人禁不住唇角轻扬。
  过了今日,她的一言一行都将光明正大,无需遮掩。
  只要,过了今日。
  卫子嫣不自觉抚上手臂的暗箭,再次默念祈愿一切顺利。
  八皇子大婚的礼程因景仁帝“身体欠奉”临时修改,新人免去太极宫,改在金銮殿,由四皇子代行父兄之职。
  此举滑天下之大稽,然而沐王只是脸色僵了少许,并未当场发作。在场的礼官都捏了把冷汗,全程屏息凝神,不敢出半点纰漏。
  礼毕,宝座上那位得意而去,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再回头看殿内忍气吞声的这位,不约而同多了些不忍。
  “诸位为本王操劳多日,本王在偏殿备下薄酒一杯,还请不要嫌弃。”
  瞧,这位小王爷脾气就是这么好!不仅没有迁怒与他们,还客气地要请喝喜酒。礼官们无不应好,移步偏殿。
  这厢果然已经备好酒水佳肴,礼官们席地而坐,纷纷向沐王举杯祝贺。李载道微微含笑,端起酒杯一抬袖,先饮为敬。
  宽大的袖口徐徐落下,李载道含笑的眼睛缓缓失了弧度。
  “对不住了,各位。”
  话音落下的同时,礼官们手中的酒杯先后跌落,跟着人亦倒伏在地。屏风后的几道身影无声无息地窜出,将地上的人拖曳至屏风后。
  不消片刻,刚刚晕厥到地的“礼官们”重新步出屏风。
  只不过,全换了脸。
  今日乘轿入宫时,卫子嫣掀开帘子,仰头朝着宫墙上的禁卫军多看了两眼。
  “宫门如何轻易攻破?”
  “当然要靠智取。”
  最后一次匆匆见魏庭霜,卫子嫣知晓了他们今夜的计划。当听到晏启正要带兵硬打进来,不禁担心胜算几何。皇宫高墙易守难攻,又有众多禁军把守。
  “魏小姐看什么呢?”
  何应庆这只狗腿子,真是一刻也不忘盯牢她。卫子嫣心里道,姑娘我在看阎王收你的时辰呢!
  “何军师,”但她嘴边牵起一抹意味,“你有没有觉得今晚的月亮有些瘆人?”
  何应庆闻言愣了愣,真仰起脖子去看空中的月亮。十五才过没几天,几乎还圆着,瞧不出啥特别呀?
  “魏……”
  何应庆转回头来,再要问哪里瘆人,帘子已经放下,他到嘴边儿的话只得咽了回去。
  梁京城门通常酉时关闭,逢京中大事提前至申时三刻,且增加了禁军固防。
  守卫早早放了门轧,同前来督守的禁军头头打听起今日八皇子大婚。据说与往常颇为不同,有的事儿在王府办,有的在皇宫,有的在祖庙。最离谱的莫过于圣上没出面,全由四皇子代劳。如今圣上眼中,恐怕只有一个四皇子了。
  “那是自然,四王爷毕竟是圣上即将新立的太子。”一道好听的嗓音骤然插话进来,城外守卫扭头一看,连忙行礼。
  “鱼大人。”
  来者正是一身官服的鱼苏功。在他身后还有一队官兵,押着一辆囚车,里头坐着一个素衣男子。
  “辛苦各位兄弟开下城门,鱼某押解要犯回京。”鱼苏功脸上堆着笑意,将一纸文书摊开在他们面前。
  “武关义?这是……”
  守卫见文书上名字甚是熟悉,鱼苏功食指竖在嘴边,轻声道:“没错,前刑部尚书武明路家的二公子,四王爷钦点的要犯。”
  “我看看。”
  那禁军头目曾经见过云骑尉,拿了火把靠近囚车仔细辨认,确是原本逃过流放的武关义。他转回身,深深地看现任刑部尚书一*眼,大喊:“放行!”
  城门重新打开,官兵押着囚车鱼贯入城。鱼苏功走在队伍末尾,进门后朝那头目笑着致谢。嘴角还未合拢,手上忽地拔剑一挥,那头目的脖子上便裂开一道口子。
  这一串动作快如闪电,又出其不意,近前的守卫全都看傻了眼。听到一阵喊杀声才惊醒过来,再拔刀已为时过晚,刚进城的“官兵”个个出手不凡,眨眼功夫就解决七七八八。其余几个也只堪堪抵抗一两招,多呼吸了几口气。
  料理完一切,鱼苏功点燃一颗信号弹飞上夜空。
  “砰——”地一声,信号弹在空中炸开。
  紧接着,沐王府上空噼里啪啦也绽放出朵朵烟花。动静传到皇宫,李佑煦刚同卫子嫣用完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