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他也是机灵,途中不透露半个字,只说王爷有急事相商。方季恺心中有所预感,但不确定。他找的全是死士,不应该将他供出来。
  另一头,两个官兵将黑衣人“押解”至某处林中,停在另一个五官俊朗的官兵面前。
  “辛苦了,三位兄弟。”俏官兵将手中包袱朝三人面前一送,“明日一早,你们先去城外避一阵。”
  “晏公子,后会有期。”官兵与黑衣人同时抱拳,接过包袱,很快隐没在暗林中。
  “你这一手‘偷天换日’‘屈打成招’够劲,方季恺这下怎么着也百口莫辩了。”鱼苏功从另一边暗处出现,脸上挂着笑意。
  晏启正闻言笑笑,目光落在地上早已死透的尸体上。
  撬不开死士的嘴,还脱不掉他的衣服?
  “方季恺!”书房内,李佑煦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
  前些日子撺掇着几位大臣来给他施压,今日居然索性痛下杀手。
  “你别以为自诩肱骨之臣,本王便要一直容你!”
  方季恺立在中央,一脸平静。
  自决定铤而走险开始,便预设过事情败露后将面临的雷霆之怒。他甘愿承担后果,唯有的不甘,是终究没能取了那妇人性命。
  “王爷!”方季恺语气铮铮,毫无悔过:“自古红颜多祸水,属下这么做,是不想王爷多年谋事毁在一个女人手上……”
  “够了!”
  简直冥顽不灵!
  李佑煦愤而拂袖:“你给本王回去闭门思过!”
  眼见王爷大发雷霆、方季恺黯然离场,目睹全程的何应庆心中窃喜。
  方季恺这人足智多谋不假,却也好大喜功。王爷此番进京顺利夺得掌权之位,方季恺以头号功臣自居,让王爷忽略了他们这些北疆臣子的功劳。
  何军师当然适时踩上一脚。
  “王爷息怒,方大人就是仗着为王爷在京谋划多年,自以为功高盖主,自说自话。属下观庭岚姑娘纯良平和,并无狐媚野心,居然被方大人比作红颜祸水。”
  “经此无妄之灾,恐怕庭岚姑娘心里也有了顾虑,为了王爷不当这太子妃了。王爷还是赶紧去安抚下庭岚姑娘罢!”
  这番话让李佑煦更是气得不行,心里又把姓方的骂了一通。
  边骂边走,步子才刚迈进暖阁,便听到嘤嘤缀泣之声,再走进去一看,煞白的小脸对着他哭得愈发大声:“王爷,这个太子妃庭岚当不了了……”
  李佑煦太阳穴突突猛跳,只得压下肚子里的气,好生安抚:“没事了,此类危险以后不会再发生。”
  “今夜若非鱼大人及时相救,庭岚哪还见得着王爷?”卫子嫣不依不饶,“方大人已不是第一回派人追杀我,可见他对我敌意深厚,不会善罢甘休。”
  “本王自会处置他,让他就此罢手。”李佑煦不免气道,“莫非你以为本王连个女人都护不住?”
  “庭岚当然相信王爷,只是不愿看到王爷为了我与方大人离心。”卫子嫣神色期期艾艾,“除了方大人,还会有李大人、张大人,圣上或许也不会答应……”
  “其他人不敢说什么,父皇那边你也不必忧心,本王定有法子教他答应。”
  卫子嫣哭声一顿,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王爷厚爱,庭岚无以为报。”
  这话听着像不再闹脾气了,李佑煦心中一松。
  “你知道就好,把眼泪收收。”
  卫子嫣乖乖止了哭,捏着帕子垂头擦泪,幽幽问道:“王爷何时问圣上心意?”
  “明日便去。”
  李佑熙此时也不想再拖,快刀斩乱麻。
  卫子嫣复抬起脸,神情慎重:“说起来圣上对我一直恩宠有加,我若一同去见圣上,真心实意地乞求,或许圣上不会难为王爷?只要圣上同意,朝堂上自然也会少了许多反对的声音。”
  听了这话,李佑煦沉默了片刻。
  “好,带你见父皇。”
  第69章
  翌日晌午前,何应庆来暖阁接卫子嫣入宫。
  秋落不能一同前往,将两粒药丸装入香囊,提醒卫子嫣带上:“小姐的补气丹别忘了吃。”
  “好。”
  当着何应庆的面,卫子嫣将香囊收入怀中,再朝他微微笑着道一声:“有劳军师。”
  “哪里哪里,魏小姐客气了。”
  何应庆笑容里带着几分谄媚。
  前头王爷对这位的恩宠还只在衣食住行上,全都拣好的往暖阁里送。这香囊里装的珍稀药材炼制的补气丸,一颗就要十粒金子,王爷眼睛都不带眨。昨夜更是为了她,和姓方的红了脸。今儿还要带去见圣上,可见王爷对其的宠爱不只在表面,他也得在这位未来主子面前刷刷好感。
  这回何应庆长了教训,提前派人清了道,也多带了人手随行。不过王府到皇宫皆是平坦大路,也没地方给歹徒埋伏。顺利将人送至皇宫,何应庆又殷勤地侍奉准太子妃换上銮轿,前往太极宫。
  卫子嫣在外殿里坐了片刻,李佑煦从御书房那边过来,这才让宫人去内殿传话。
  景仁帝虽吃了解药,体内毒素却一直未能彻底清除,整日病体缠榻,神色恹恹。听说四皇子携准儿媳前来问候,倒是瞬间来了些精神。
  下了龙床,景仁帝勉强坐于圈椅中,吩咐宫人将二人带入内殿。
  “儿臣向父皇请安。”
  “臣女向陛下请安。”
  卫子嫣与李佑煦相携入内,齐齐跪拜圣上问安。景仁帝倦容里露出笑意,给两人平身赐座。可当卫子嫣抬起头时,景仁帝脸上神情忽地一僵。
  以为眼花的他忙用手背揉了揉眼,然而定睛再瞧,视野中的女子确实是卫家那丫头!
  “父皇,”不等景仁帝发问,李佑熙先行开了口。“她便是儿臣选中的太子妃,亦是父皇钟意、曾有心替孩儿选的儿媳。”
  中秋宫宴前,在找让她入宫的理由时,他从徐士道口中得知,被封为广平侯那日,景仁帝册封卫子嫣为乡主,可以乡主的名义邀之。徐士道还说,景仁帝喜欢卫家那丫头,当时还开玩笑让卫太中考虑将女儿许配给他。
  “那是以前!”景仁帝声音猛地一沉,指着卫子嫣:“朕还没有糊涂,这是卫太中的女儿,她已经嫁人了!”
  李佑熙淡定应答道:“父皇忘了晏家已倒?卫太中早与晏家划清界限,两家和离,卫子嫣没有夫君。她如今也并非卫太中之女,不叫卫子嫣,而是魏庭岚,八王妃一母同胞的妹妹。”
  景仁帝似是被这番说辞绕晕了,瞪着两眼看向儿子身旁沉默不言的女子。
  “这……究竟怎么回事?”
  正当李佑熙要再张口解释,匆匆进来一名宫人,伏地通传:“陛下,四王爷,刑部鱼大人有紧要之事急寻四王爷,说是事关朝廷钦犯。”
  卫子嫣心底明了,小声道了句“王爷去吧,我来解释”,尔后起身再度跪拜景仁帝:“臣女当初嫁入晏家情非得已,望陛下允准,容臣女禀明所有。”
  景仁帝看着她的动作,又看了眼不甚放心的儿子,大手一挥。
  “你去吧,就让朕听听她如何说。”
  左右殿内宫人都是他的人,李佑煦只犹豫了一刹,留下一句“儿臣去去就来”后离开。只不过,卫子嫣随后以涉及皇家秘辛为由,恳请景仁帝屏退了宫人。
  内殿里,只有她与帝王。
  卫子嫣不由地心跳加快,她必须抓紧这短暂的独处时机让陛下信她所言。
  “陛下,臣女此番前来并非为太子妃之位,而是为救陛下。”跪坐在地的卫子嫣挺直身板,音调虽轻,语速却快。
  “陛下难道没有怀疑过,为何解了毒依然病体缠身?难道不奇怪,自宫变那日过后,陛下未曾见到其他皇子和后妃?陛下就没发现,自己实际被软禁在了太极宫中,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毕竟是一国之君,景仁帝脸上由最初因“为救陛下”而惊怒,转眼变幻为“软禁”之辞带来的惊疑。
  他不是不曾疑惑过,只是每日浑浑噩噩,陷在自己不幸被儿子毒害的怨恨中,也怕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相关的只言片语。
  毒药侵蚀了他的身体,也击垮了他的一世雄心。
  太医的束手无策,让他失了信心,每日苟活在“拖着这副残躯过完后半生”的自怨自艾之中。然而今日此刻,面前的丫头似是有备而来,要将他拉回清醒的世界。
  景仁帝未有出声,只紧紧盯着地上的人,听她继续往下说。
  “陛下可还记得每年臣女生辰,陛下总会差遣徐公公为臣女送来御赐贺礼?臣女感怀陛下恩德,也一直以为徐公公忠心侍奉陛下。徐公公骗过了所有人,直到他心甘情愿赴死那天,他依然在欺骗陛下。”
  “徐士道死了还在骗朕?”景仁帝听到此处,终是忍不住。
  那个奴才骗了他十六年!居然至死都不放过他?
  “是,他骗陛下说下毒是为了皇后,为了太子,他在撒谎!他真正为的是辽王,是已故的谨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