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轰隆”一声,惊得她手中的兔子滚落在地。卫子嫣顾不上捡,一叠步跑出厨房,望向阴沉下来的天空。
  启珠也跟了出来:“看样子要下雨……晚上会不会看不见月亮了?”
  青天白日忽然滚雷阵阵,卫子嫣心头突突狂跳,心下也慌了起来。
  “许继——许继——”
  连声叫来许继,她急急地交代:“你现在去宫里找大公子,问问他几时回来。”
  “是,少夫人。”
  “不,你同大公子说,我要他马上回来!”
  “……是,少夫人。”
  纵使对少夫人的吩咐摸不着头脑,许继还是不敢耽搁半刻,当即飞快出了门,直扑皇宫而去……
  “什么?”
  东宫内,太极宫那边传来的消息震惊了书房内的所有人。
  “父皇现在如何?”太子李承泰霍然由书案后起身,几步绕出,急声询问前来通风报信的宫人。
  他方才说,陛下在太极宫中突然口吐鲜血。
  “见陛下吐血,四王爷叫来了太医,现下还在急救。”宫人跪在地上,将他探来的消息悉数上呈。“奴才听说,陛下或是中了剧毒。”
  在场的武明路、鱼苏功、晏启正等人皆是闻言巨震!李承泰尤为惊骇,一时竟失语,武尚书急问宫人:“辽王呢?”
  “四王爷守在陛下榻前。”
  李承泰神色又是急剧一变:“孤去看看。”
  “太极宫现已由禁军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宫人这一句话更是让在场的人心惊肉跳!
  禁军是保卫皇城的军队,唯有帝王能调动。可此时景仁帝尚在急救,太极宫内只有辽王。究竟是景仁帝自己传令禁军,还是辽王假借圣上的口谕?
  抑或是最糟糕的一种,辽王下毒,且控制了禁军?
  李承泰难以相信,那可是君父!是他李佑煦的亲生父亲!
  “殿下莫忘了,辽王的母妃是如何薨逝。”武明路出声提醒。
  此时他后知后觉地参悟到背后真相,不可谓不心惊!
  “谨妃当年勾结前朝余党图谋不轨,如今她的儿子卷土重来,恐怕辽王的野心不在储君之位,而是剑指帝王宝座!”
  此一番解读之辞令其余人倒吸一口冷气!
  景仁帝偏偏在与辽王私谈时毒发,时机不可谓不巧合。若如武尚书所言,那这一切早在辽王谋划之中。
  如今他挟天子号令禁军,若太子携亲卫军此番攻入太极宫救驾,便会被其扣上一个谋逆之罪。可若太子不去,圣上性命堪忧,而弑父杀君的罪名之后必定也会泼赃于太子头上。
  辽王设下如此险恶的陷阱,就是要将太子逼入绝路!
  书房内一时静默无声,直至一道惊雷划破长空。
  “轰隆——”
  响亮的雷声预兆大雨将至。
  天,要变了。
  “父王在他手里,孤必须去……”李承泰望向窗外的目光回转,一一扫过房内的几人。“此去凶险,趁现在来得及,诸位尽快离宫、出城。”
  “殿下,”武明路合手作揖,语气平静:“自古皇权之争皆有无数人染血牺牲,武某早已做好准备。”
  晏启正手扶配刀,单膝跪地:“属下与亲卫营必当誓死护卫殿下!”
  鱼苏功见状,亦摆出同武尚书一样的姿态。李承泰看在眼里,心头涌上无言之情。片刻,他果断收起这份优柔。
  不是没有一丝生机,只要攻入太极殿救出父皇。
  那便放手一搏!
  “武卿、鱼卿,你们二人速去寻兵部鲁岐有,让他速遣城中守军前来支援。”
  武明路与鱼苏功异口同声:“是。”
  “毓文。”
  “在。”晏启正应声。
  “随孤前往太极宫救驾。”
  “是!”
  太极宫内,太医在剩余的参茶汤里验出了毒素。尚不清楚是何毒物,太医眼下只能暂且保住圣上性命,恐怕只有查出施毒人,拿到解药方可让圣上彻底度过生死攸关。
  被催吐后的景仁帝羸弱地躺在御榻中,十几步远的屏风后跪了一地的宫人。其中一个将参汤端入内殿的宫人不断磕头喊冤,已磕得头破血流。
  “岂有此理!本王现在就杀了你们!”李佑煦失了耐性,上前一把掐其脖子,其他宫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求饶。
  “陛下,王爷,奴才冤枉啊!”
  “奴才不敢谋害陛下!”
  那被掐得面如猪肝、快喘不过气的宫人艰难出声:“奴才……只奉命……将参茶,端给了……徐公公……”
  李佑煦森然的目光随即转向垂首立于榻前之人。
  “徐公公?”
  徐士道闻声,膝盖一软跪于地上:“这碗参茶,的确是老奴伺候陛下饮下……老奴罪无可恕!”
  此言一出,榻间奄奄一息的景仁帝瞳仁骤然睁大,挣扎着翻身趴在床沿,盯牢跪在他眼前的奴才。
  “你……是你……下的毒?”
  “老奴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徐士道……”景仁帝难以置信。
  “你在朕身边呆了十六年,十六年呐!朕自登基以来,你就在朕身边……为什么,为什么?景仁帝厉声质问:“朕哪里亏待了你?”
  徐公公面上痛不欲生。
  “老奴有愧,对不起陛下,有负皇恩,老奴也不想……”他似意识到说漏了嘴,慌忙止了话,景仁帝大怒。
  “说!谁指使你这般歹毒?你说出来,朕留你全尸!”
  徐士道却是匍匐在地,一声不吭。
  “徐公公,”李佑煦从旁施压:“交出解药,供出主使人,本王可不追究你族人。”
  弦外之音,还要杀他九族。
  徐士道颤抖着的身躯缓缓抬起,泪流满面。
  “解药就在奴才的枕头底下,还请王爷明鉴,下毒确系奴才一人所为,并无他人主使。”
  “徐士道!”李佑煦厉声一喝,“若无他人主使,你怎可能胆大包天到毒害父皇?你故意挑在本王与父皇私谈时下毒,是想栽赃嫁祸于本王,莫不是太子叫你这么做?”
  “不不不!”徐士道急切地连声否认,“与太子殿下无关。”
  “哼,你如此着急撇清,反倒欲盖弥彰。”
  “……”
  徐士道哑然,景仁帝瞧在眼里,愈发怒不可遏,带着颤音暴喝一声:“说——”
  “奴才曾受皇后娘娘恩典……”
  徐士道跪直的身形晃了一晃,面上是迫不得已的悲恸。
  “自陛下封四王爷为广平侯,娘娘忧心太子殿下的储位受到威胁,奴才便想替娘娘分忧,一时糊涂……奴才悔不当初,甘愿以死谢罪!还请陛下勿要迁怒娘娘与太子殿下。”
  都这个时候了,徐士道一个老太监句句还在维护太子,教景仁帝如何相信太子无辜?
  何况太子不久前才参奏辽王谋逆,如此看来,不就是想铲除对他有威胁之人?
  他怕弟弟的功绩能力盖过他,怕他这个父皇有朝一日废了他另立储君,于是勾结太子一党,索性连他这个父皇一并铲除!
  好歹毒的儿子啊!
  乌云蔽日,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太极宫外,太子亲卫与皇城禁军持刀对峙,剑拔弩张。雨水漫过每个人的头盔、鳞甲。雨幕中,禁军统领舒毅高声呵斥:“尔等这是要造反?”
  晏启正立于亲卫之首,亦扯开嗓门朗朗出声:“陛下被辽王毒害,受其挟持,我等奉太子之命前来救驾!舒统领莫要被奸人利用,陷陛下于危难!”
  “屁话!”舒毅当即反驳,“吾等乃受陛下亲口口谕,镇守太极宫,任何人等不得擅闯!”
  “舒将军,”由宫人从旁撑伞的李承泰现身至前,“你连孤的话也不信?”
  舒毅瞧见太子,身形一顿之后抱拳告罪:“请殿下恕罪!舒毅只听从陛下号令。”
  “愚忠!”李承泰指他骂道,“身为皇城禁军,尔等的职责是保卫圣上,而非助纣为虐!若延误了救驾时机,尔等皆是胡周的万世罪人!”
  太子殿下义愤填膺之辞,终是动摇了舒毅。
  今日圣上口谕乃徐公公亲授,他是相信徐公公的。可太子之色不像有假,何况太子素来孝廉,怎能造圣上的反?
  “殿下,请容舒毅去与陛下确认。”
  “你——”
  “请殿下放心!舒毅眼睛不瞎,会盯着四王爷的一言一行。”
  大雨冲刷眼前,无数双眼睛落在禁军统领身上,看他将佩刀插回刀鞘,于雨中转身迈上台阶。然而竟在这时,不知何处飞出一只黑羽冷箭,破空穿过雨幕,恰恰射中舒毅左背。
  “舒统领!”
  随着禁卫军的惊呼,舒毅转过身,朝着太子的方向怒目圆睁:“尔等——”
  便是这一刹那,另一只黑羽箭接着飞来,正中其咽喉。舒毅眼珠暴突,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