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即便父皇仁慈免他一死,也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北疆他不可能回去,朝中亦容不下他的狼子野心。”
  李承泰猜测:“父皇极可能将其幽闭皇陵,永世不得出。”
  这话先令晏启正松了口气,可才展开的眉头忽然再度收紧:“殿下既能猜到,辽王恐怕亦能料到,他不会单枪匹马入宫,坐以待毙。”
  “是啊……”李承泰语气中亦带掺杂忧虑,“他若入宫,必备有后手……”
  “亲卫营三班今日已全部待命,宫内禁军业已加强巡防。”
  “好。”
  李承泰有所宽心。再细细将眼下情形捋过一遍,且易地而处,的确不认为李佑煦还有翻身之机。他松下一口气,那便看看未带兵马入城的他如何金蝉脱壳……
  辽王府正门外停着马车,宫人垂首静候。
  李佑煦匆匆整齐衣冠,快步穿过前厅,直往大门而去。何应庆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听候王爷的交代。
  圣上急召王爷入宫,比他们预料的时间早了两个时辰。方才在内堂还在同方大人共同商议后续行事计划,没想到被宫里来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王爷自是临危不乱,让方大人按兵不动,回去静等消息。尔后带着他,便走便行吩咐,直至来到大门口。
  “交代你的都记清楚了?”
  “清楚了。”
  李佑煦仰头望了望天,似感慨而发出声:“终于来了……”
  说罢,迈出门槛,何应庆在后拱手:“王爷万事小心。”
  马车沿着石板路疾行向前,穿过三条大街,来到宫门前。李佑煦下得马车,一路畅行无阻,直通帝王寝宫。
  “四王爷吉祥。”在门口恭迎他入内的,自是景仁帝身边的徐公公。
  “陛下昨夜未睡安稳,本就不大妥当。早前太子殿下来时,又生了顿大气,这会儿还未缓过来。还望王爷以龙体为重,莫要再惹陛下动怒。”
  李佑煦句句听进耳里,不无不从:“多谢公公提点,本王有数了。”
  说话间,徐公公已将人带至殿内书房,他口中抱恙的圣上此时端坐在玉案之后。
  景仁帝其实已坐那儿好些时候,毕竟他哪睡得着?喝了参茶躺过一炷香功夫便起了身,尔后一直坐在此处,逐字逐句反复阅那奏折。
  早前的满腔怒火,化为烧过后的焦炭,慢慢炙烤他的五脏六腑。
  此时见到这个昨夜还在讨好他、对其寄予厚望的“好儿子”,那些个白纸黑字简直就是对他莫大的嘲讽!
  “儿臣参见父皇。”李佑煦入了书房上前跪拜,“不知父皇宣儿臣前来,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景仁帝冷笑。
  “太子参你图谋不轨,参你弑兄夺储,你可知为何?”
  跪地俯首之人蓦地抬起头,震惊出声:“儿臣不知!儿臣冤枉!”
  他双目圆睁,又惊又怒,彷佛真如他口中所说那般受了冤枉。
  “难道北疆柳氏兄弟不是被你所杀?北疆县令不是被你灭口?”景仁帝在他企图开口狡辩之际打断他。
  “还有沈锥、戚离缺、方季恺、整个沈门,难道都不是替你卖命、唯你是从?”
  景仁帝怒而抓起案上奏折,用力砸去他面前。
  “刑部列出的条条指控铁证如山,你还有何狡辩?”
  李佑熙神情震裂,捡起折子快速翻看。须臾后,伏地高喊:“此乃污蔑,儿臣冤枉!”
  “污蔑?好!”景仁帝咬牙,“朕予你狡辩的机会。”
  “父皇,”李佑煦直起身,两手抱拳。“并非儿臣砌词狡辩。”
  “儿臣十年来驻守北疆,与朝中诸位大臣素无交际。儿臣哪来这许多能耐,让其上所列之人全都听命于儿臣、为儿臣押上身家性命?”
  “刑部这奏本捏造事实太过,且专挑在儿臣回京之时启奏,实难不让人怀疑其居心。父皇明鉴,恐有人在背后唆使,意图置儿臣于死地!”
  他这话锋一转,顷刻间将矛头指向了刑部后面的太子。
  景仁帝的确愣了一愣,因为刑部的确与太子走得过近,早前他也因太子结党营私动过怒。
  “父皇,儿臣不愿胡乱攀咬。只是,儿臣确有听闻,父皇近来对儿臣过于关注,让皇兄有了惊恐之心,怕来日储位不保。父皇可向群臣求证,皇兄是否有视儿臣为眼中钉、欲除之而绝后患?”
  景仁帝面上神色变幻,蓦然又抓起手边那块玉佩掷于地上。
  他尚未开口质问,跪地之人却捡在手里,面露惊喜:“这是儿臣的玉佩!父皇从何得来?”
  下一秒,他似悟了一般,嘴角苦笑。
  “定是他们拿给父皇,好证明这一切都是儿臣所为……”
  “父皇可还记得,这块玉佩是您给母妃的?”李佑煦此时如同换了个人,面容与语气浮上几分柔和与哀切。
  “母亲离世前把它留给我,我也一直记着父亲的教诲,‘克己复礼,谨言慎行’。我便是带着母亲这块玉佩去到北疆,为父亲、为我胡周心甘情愿戍守十年……可父亲今日却要凭这块玉佩定我之罪?”
  这当口,他既没有自称儿臣,也没有称他作父皇,此番透着温情的说辞景仁帝不是不动容。
  “那你说,玉佩缘何到了柳氏、到了刑部手里?”
  李佑煦摇了摇头。
  “我只知,皇兄派来的钦差大臣来军营送过贺礼之后,这块玉佩便不翼而飞。”
  景仁帝心头一凛。
  钦差大臣之事他已印象模糊,似乎太子确有提过,要为远在北疆的四弟送去生辰贺礼。
  “当日,钦差大人带着皇兄的生辰贺礼,儿臣自然高兴,留钦差大人和军营弟兄一同喝酒。儿臣饮醉了,醒来发现身上玉佩不知所踪,寻遍军营也无用。”
  “儿臣从未怀疑过钦差大人,但时至今日儿臣不得不怀疑,正是他趁儿臣意识不清时悄然盗走,因为那位钦差大人恰是皇兄的心腹,亲卫都尉晏启正!此人身手不凡,从儿臣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盗走玉佩并非难事,望父皇明察!”
  都说到这份上,景仁帝也开始怀疑了。
  他的六个儿子中,论能力、德行、野心,只太子与四子可堪期望。若除去四子,太子便不惧有人与他争夺储位。
  如若这一切真是太子谋划……
  景仁帝心中暗惊,胸中一口浊气来不及释出,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一直垂首在侧的徐公公赶紧上前轻拍龙背,急声规劝:“陛下莫要动气啊!”
  李佑煦跪在地上再度叩首:“儿臣问心无愧,愿接受查证,望父皇保重龙体。”
  言之凿凿,情之切切,真一个问心无愧!
  景仁帝急怒攻心,喉口泛腥,“噗”地一下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李佑煦大惊:“太医!快宣太医!”
  第63章
  小厨房里,卫子嫣在跟启珠学做金花饼。
  每逢中秋前后,百姓都爱买上各色金花饼,以佐节日喜庆。若有闲情雅致,还在家中自己制作。包上不同口味的内馅儿,再用模具压出有趣的造型,不仅吃起来可口,制作过程亦为一种享受。
  今晚既是阖家赏月茶会,摆上自己出手的金花饼,自然更添几分乐趣。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卫子嫣想借此分散注意,免得心中老胡思乱想。
  金花饼做起来不算太复杂,从旁观摩启珠的手法片刻,她也开始上手慢慢练习。
  内馅儿通常以甜口为主,她今日特地让杜鹃准备了盐酥。启珠见着还纳闷了一声,谁要吃这个馅儿的?
  “你大哥喜欢咸口的。”
  他以为她不知他的口味,今晚就让他瞧瞧她有没有放在心上。
  想到届时晏启正会是何种表情,卫子嫣不禁弯着唇,往饼皮上放盐酥,再合起饼皮搓圆了,放入兔子模具中。脱模之后,一个像模像样的兔子金花饼便成了型。
  “你听说没有?”提起大哥,晏启珠想起了二哥。她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二哥有意武二小姐,如姨娘正预备请母亲出面去提亲。”
  “当真?”
  “如姨娘亲口和我小娘说的。”
  难怪,卫子嫣心里道了一声。她也是才知道前几日二弟送了些礼去武府,后面武二小姐回了礼过来。现在想来,这一来一回,应当是二人两情相悦之意。
  武关淑即将与她成为妯娌,这好事让卫子嫣不由地开怀了几分。
  “母亲何时去提亲?”
  “快了吧,总归不会拖过这月。”说着,晏启珠又压低几分音量:“外祖母还让母亲顺带打听,看武家亲戚家中可有适龄公子。”
  这是要为玉环打算了。
  提到这位表妹,卫子嫣便没无话可讲,亦不想听,遂将话题转至面前的三妹。
  “等你二哥的婚事定下,你小娘怕也要替你说亲去了。”
  “她说她的,反正我瞧不上。”
  晏启珠样子甚是无所谓,卫子嫣正犹豫要不要问她是否还未放下鱼大人,外头突然响起一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