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何事这么急?”
  听说她回了趟娘家,且没来得及带守卫,晏启正语气有些怪责。
  “我……回家问娘亲筹钱,不想声张。”
  对着晏启正,卫子嫣讲了大实话。其实除了出门匆忙,她没声张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回娘家筹钱。
  若传到晏夫人那里,指不定又生风波。
  “你可以同我说,银票我不能筹?何需你特意跑一趟?”晏启正口气依旧。
  卫子嫣知道,但凡她开口,晏启正会帮忙。只是,柳玉儿的事总不能事事全部劳烦给他。并且涉及银钱,她羞于启齿……
  面前人一双凤目轻抬,难言地望向他,晏启正焉能不懂?
  以为自己如今已入她心中,然则紧要时候,她最信任的、全然敞开心扉的人却不是他。
  静默片刻,晏启正隐下心头不快。
  “你叫我回来,又为何事?”
  见他语气一松,卫子嫣连忙将柳玉儿早上的意思转述一番。在晏启正也略感诧异的神色下,道出自己的一丝隐忧。
  “辽王此时正在回京路上,偏偏柳姐姐这个时候非要回北疆。我怕她突然这么决定,其实是想去找辽王拼命。”
  晏启正沉吟不语,理论上不具备可行性。辽王车队守卫众多,单凭一个柳玉儿,连近前的机会都没有。真去的话,无异于白白送死。
  “所以你想让我找人护送她回乡?”
  既能断了此种妄念,亦能保柳玉儿平安返乡。
  “可以吗?”卫子嫣仰头望着晏启正。
  “此事不难,我可与守忠商议——”
  “柳姐姐不想武二公子知晓。”
  晏启正话到半途,被她打断。顿了顿,他问:“你也这么想?”
  “我……”
  卫子嫣当然不这么想,她甚至希望武二公子能劝说柳玉儿留下。可她又十分清楚,柳玉儿的心意谁都改变不了。
  “守忠若不肯放手,即便事后才知晓,追也要追去北疆。若他做不到抛却一切,眼下知道了又有何妨?不如让他们自行选择。”
  晏启正寥寥数语,如同醍醐灌顶。
  是啊!这二人各自有各自的顽固,瞒一方也只能瞒一时。倘若武二公子心甘情愿陪柳玉儿远赴他乡,岂不两全其美?
  柳玉儿怕得是在武府委曲求全,而非有人甘愿同她一道粗茶淡饭、随心而活啊!
  想通这一层,卫子嫣便听由晏启正去安排,她这边则对柳玉儿守口如瓶。
  两日后,车马行装备妥,她同晏启正一道送柳玉儿出城。两姐妹在马车内依依话别,一直说到城门外的十里长亭,马车停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子嫣送姐姐到此了。”
  “谢谢你,子嫣。”
  马车外,晏启正下了马,牵马走向长亭下等候多时的武关义。今日一别,亦是不知何时再聚,两人互相抱拳。
  “保重。”
  “多谢。”
  “柳姐姐,此行路途遥远,委实难让人安心。车外有几名护卫沿路护送,还望柳姐姐不要推辞。”
  “诶——”
  不等柳玉儿出言婉拒,卫子嫣飞快下了马车。
  “子嫣——”柳玉儿从车窗内探出头,不期然与走近的武关义打个照面,惊得张大了眼。
  “武二公子……”
  “你放心,我送你到家就回来,不缠着你。”
  “你……”
  “我有公务在身,我爹在北疆给我派了差事。”
  “……”
  趁着柳玉儿说不出话,武关义伸手将车帘一拉,高声发号施令:“启程!”
  车轮与马蹄下尘土飞扬,数名坐骑与马车一同朝前行进。
  卫子嫣与晏启正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他们离去。说实话,她还担心柳玉儿此时从马车上跳下来。
  好在没有。
  大概柳玉儿终于明白,武关义那人比她还要固执。
  渐行渐远中,行在车前的武关义举高手,背对他们挥舞两下。
  “我自己的人,当然我自己来护送!”
  晏启正同武关义商量的时候,武关义一拍胸脯,说他这一趟非他去不可。
  有他一路护送,卫子嫣也放心了,惟愿他此行能得偿夙愿。
  “走吧。”
  车马已远,晏启正朝她伸出一只手。此时,他们身边只有一匹马,要同乘一骑了。
  卫子嫣将手递过去,宽大的手掌将她包裹,晏启正领着她上马。他坐在后方,两手牵着缰绳,将她完全拥在怀中。
  虽不像从前那般慌乱,但卫子嫣多日未骑马,忽然起了兴致。
  “我来驾马。”
  晏启正二话不说将缰绳交予她,两手并未后撤,改握在鞍前的扶环上,一样将她圈得实实在在。
  正要叫他把手撤回去,耳畔忽地一热:“别跑快,你吃不消。”
  晏启正吐气在她耳边,继而发现白净的脖颈蒙上一层红晕,耳尖尤甚。
  他唇角一弯,待要继续再逗一逗她,“驾”地一声,卫子嫣两腿一夹马肚子,策马跑了起来。
  卫子嫣今日没梳发髻,疾风吹起披散的发丝,直往他脸上招呼,眼睛、鼻子、嘴巴无一幸免。晏启正苦笑不已,只能闭眼闭嘴忍住。好在十里地不经跑,没多久便回到城门口。
  进了城门,两人下马步行。
  卫子嫣毕竟久未运动,就颠这么一会儿,大腿内侧已隐隐不适。观她行走姿势有异,晏启正心中已是了然。早与她说跑快吃不消,就是不听。
  “前面茶楼,去歇个脚再走。”
  “好。”
  提议正中卫子嫣下怀,两人当即进了茶楼,上到二楼一间雅房落座歇息。晏启正要了些茶点,又让小二帮雇辆马车。
  城外尘土大,卫子嫣拿帕子擦着手和脸,却见晏启正伸展长腿,用擦过手的帕子擦拭鞋面沾染的灰尘,嘴里还十分可惜地念叨:“才洗干净,又脏了……”
  弦外之音这回卫子嫣是立马听懂了,可故意没接他话,憋着笑吃茶点。
  绣庄掌柜说了替她加急定做,但鹿皮靴做工讲究,怎么着也要等上个七八日。
  “这个蜜饯子好吃,又酸又甜,你尝尝?”
  卫子嫣给晏启正递上一枚,只见他垂眸扫了眼蜜饯,又抬起眼皮瞥了眼她,悻然地别过脸去。
  “我不喜酸甜。”
  “那你喜什么?”
  晏启正心中更沉了几分。
  到如今连他喜好的口味都不知,面上还一脸无辜。
  草草饮了几口茶,雇的马车到了,晏启正让小二结账,却被告知:“贵客的帐有位公子已经结了。”
  “哪位公子?”晏启正觉着意外。
  “小的不认识,只听他身边的小厮唤他‘昭公子’。”
  昭公子?
  昭公子!
  同样三个字,晏启正尚在记忆中搜索,卫子嫣却如同惊雷般浑身一震,急声问小二:“他何时走的?”
  “刚走……”
  卫子嫣立时站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便急匆匆冲出包间。又蹬蹬蹬跑下楼,一直追至茶楼外,却未见到熟悉的面孔。
  她站在大街上左顾右盼,在往来人流里搜寻。脸上的急切与焦灼,无一不说明她此时想找到这位“昭公子”的迫切。
  晏启正站在茶楼门口,方才一路追下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不用问,这个昭公子必然是那人。
  她要等的人,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心碎[捂脸笑哭]
  第55章
  他回来了,却不现身。一定是知道她嫁了人,故而不肯相见。
  卫子嫣怔愣在原地,直到一对母女由她面前擦身而过,才使她回神。一转头,瞧见茶楼门匾下站着的晏启正。
  他面朝她,眼里望不到底。
  卫子嫣挪动步子,慢慢朝他走去。心下思量如何解释方才的失态,然而晏启正一句话没问,只淡淡地说了声:“上车吧。”
  她一个人坐进马车,再度想起有心出现、却避而不见的昭公子。
  他应当早回了京城,说不定已经打探到她嫁了人,甚至知道她嫁去了晏家。那今日究竟是巧遇,还是刻意为之?
  若为后者,那他为何又避而不见?
  莫非恼了她抛却承诺,故意让她知道却不相见,好教她心中不安?
  卫子嫣琢磨不透,一路思潮涌动。待马车最终停在晏府门外,她掀开车帘。晏启正从马背上下来,默默伸手扶她下马车。尔后,晏启正松了手,欲往门内走。
  “你是不是不高兴?”卫子嫣出声,他迈开的脚步也停下。
  “没有。”
  两个字干干脆脆,可她为何信不了一点?方才瞧着似就不大高兴,莫非以为她对旧情念念不忘?
  “我在茶楼追出去,只是一时脑热,并无他意。”
  卫子嫣上前两步至他身侧,柔声解释,晏启正听到这话转过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