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灭口?”
  “灭口!?”
  晏启正与武关义一前一后,前者发问,后者震惊前者的发问。
  鱼苏功左右分别看他俩一眼,继续往下说重点:“人抓住了,并且——供出了指使他来的人。”
  晏武二人这回异口同声。
  “谁?”
  “刑部员外郎,沈锥。”
  “是他?”晏启正有些意外。
  尤记得从樱林逃走的几名刺客,正是沈员外郎抓捕回来的。武关义成亲后第二日,他去刑部,沈员外郎还笑呵呵地分喜饼给他、同他开玩笑。
  “不会是栽赃陷害吧?”武关义亦难以置信。
  拜他爹所赐,刑部上下他谁不认识?这个沈员外郎跟他爹的时间最长,办事得力,颇得他爹信任。
  然而鱼苏功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尚书大人亲自审的,沈锥招认了。”
  “刺杀太子,是他与沈门掌门一同策划。”鱼苏功将沈锥招认的罪行一件一件说开来。
  “得知我们在救治张超,是他亲自灭的口。”
  “后来,获悉我们在找柳玉儿,便派人去观云山庄追杀。”
  “今日,也是他派人掳走令夫人……”
  如此说来,从前的某些疑点便有了解释。难怪刑部的机密行动屡屡受阻,原来出了内鬼。这个沈锥隐藏多年,突然暴露出来,其影响巨大,从他口中或许还能问出更多的内情。
  晏启正便有一疑问:“沈锥为何要杀太子?”
  “是沈门要杀太子,”鱼苏功语气加重,“沈锥,也是沈门的人。”
  “啊……”武关义恍然大悟,“他也姓沈。”
  “刺杀太子失败,沈门暴露,为了不把沈锥牵连出去,沈八万自缢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沈锥为何要杀柳玉儿?”晏启正仍旧想不明白,“他有何把柄在柳玉儿身上?”
  鱼苏功一一答道。
  “他说张超在沈门见过他,后来获悉张超在梁京见过柳玉儿,怕张超透露给她,所以才要杀柳玉儿。”
  “可他为何还要派人去搜柳玉儿的宅子?”
  “他说不见了随身玉佩,是他娘留给他的遗物。”
  武关义插话:“他不见了遗物,怎会赖到柳姑娘身上?”
  “是见过张超后才不见的。”这个说法的确有些牵强,鱼苏功稍作补充。
  “沈锥的意思,那块玉对他很重要,一切可能的地方他都会找,故而今日才会不惜犯险。”
  “另外,”说罢,他还补上一句:“沈锥称,一切只是沈门所为,与他人无关。”
  晏启正将听到的所有信息重新捋了一下,发现一个漏洞。
  “如若沈锥招供属实,柳氏兄弟临死前听到的那句‘将来要做皇帝的狠人’作何解释?”
  “没错。”鱼苏功轻轻拍了拍桌子,“现在回到你前面的问题,柳玉儿手上的确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晏武二人再次异口同声。
  “我回到牢中,告诉柳玉儿有人搜屋找东西,还试图劫持令夫人,柳玉儿想起一件事。张超与她见面那次,给了她一样东西。”
  “是什么你倒快说啊!”武关义急了。
  “正是沈锥说的一块玉。不过并非沈锥之物,而是……”鱼苏功顿了顿,“辽王母妃留给辽王的旧物。”
  晏启正刚要开口发问,鱼苏功忽然问他:“还记得张超身上那张锦帕吗?”
  “记得。”
  “小桥流水,‘垂柳’招展。”鱼苏功咬重了其中两个字。
  “张超用这样一张锦帕包裹玉佩送给柳玉儿,柳玉儿自然不肯收,于是张超改口请她代为保管。柳玉儿最后只收了玉,将锦帕还给了张超。”
  “原来垂柳是这个意思……”武关义喃喃自语,鱼苏功瞥他一眼又继续往下说。
  “张超死后,柳玉儿将玉放在了玉琼观供奉灯油。若不是今日发生这些事,她也联想不到与这玉有关。”
  鱼苏功随后便亲自跑了一趟玉琼观,果真寻到了这块玉。穗子已然破旧,但玉面蜡状光泽,通体透亮,乃宫内御用绿松石所制。
  “玉佩上刻有一个‘谨’字,而辽王母妃的封号便是‘谨’。”
  “难怪他们一直追着柳姑娘不放。”到这儿,武关义也完全弄明白了。“太子若拿这个去见圣上,辽王的嫌疑便洗不掉了,只是……”
  武关义还有一事未明:“辽王的玉怎么落到了张超手里?”
  “这就不得而知了。”鱼苏功摇头,“柳玉儿也不知来龙去脉。”
  “怎么来的已不重要。”晏启正想到,“可以说是柳氏兄弟惹来杀身之祸那日,凑巧捡到了。”
  “没错。”鱼苏功轻笑,“正好将所有罪行前后串联起来,太子也是这个意思。”
  “沈锥……”晏启正思绪又回到此人身上,“沈锥背后一定还有人,他把所有罪责扛下来,与沈八万自缢行为一模一样。”
  “没错。”鱼苏功再次表示赞同,“他们应该在搏我们并不知情,想把这件事了解在沈锥身上。”
  武关义也反应过来:“所以,沈锥并非幕后真凶,真正替辽王在幕后操控一切的还另有其人。”
  是,辽王真正的左膀右臂依旧在朝堂。
  晏启正想起一事:“殿下之前让武尚书派人去北疆拿人,不知那边可有进展?”
  听他提到这事,鱼苏功不由叹了口气:“罗知县死了。”
  晏启正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是刚刚才听说。”
  刚审完沈锥,宫里来话,说圣上知晓了今日之事,召武尚书速速进宫解释。鱼苏功便与尚书大人一同进宫面圣。
  圣上听闻刑部员外郎犯下此等重罪,对尚书大人发了一通脾气。
  鱼苏功语带无奈:“尚书大人也没想到是沈锥,毕竟他在刑部的时间比我还长。”
  圣上认为,尚书大人彻查太子遇刺一案上力有不逮,且一直遮遮掩掩,欺上瞒下。到最后居然被自己手底下的人蒙在鼓里!
  这里面的“遮遮掩掩、欺上瞒下”等怪罪之辞,显然指向太子殿下。
  查案期间,为免打草惊蛇,尚书大人获取的消息几乎止于太子殿下,再由太子殿下不时汇报圣上。
  见圣上怪罪,太子当即解释,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想拿似是而非的推测频频惊扰圣驾,但圣上不信。
  “当时吏部方尚书、兵部鲁尚书也在场,方尚书和鲁尚书先替太子殿下说了两句话,后又替尚书大人开脱,圣上突然大怒,说:‘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结党营私,互相庇护!’”
  “圣上是指……”晏启正与武关义听到这儿,脸色一变。
  鱼苏功默默点了下头,谁都没说,彼此明白。
  方尚书牵线武戚两家联姻,与太子殿下走近,让圣上猜疑了。
  “结党营私的罪名可不小,没人再敢多言。圣上发过脾气病情加重,徐公公赶紧让人去请了太医。”
  鱼苏功停下来,灌了两口茶继续。
  “太子忙着同太医想办法,我与尚书大人回到刑部。前脚刚到,后脚收到北疆的消息——我们的人到达北疆县城时,罗知县已经过了头七。”
  “显然,那边提前得到了消息,先斩草除根了。”武关义推测。
  晏启正又问鱼苏功:“他怎么死的?”
  “后宅争风吃醋,气死的。”
  呵,晏启正一声冷笑,鱼苏功语带讽刺:“离谱吧?”
  只是再离谱,亦无法证实它离谱。
  “还有一个坏消息,”鱼苏功神色显然一黯,“柳宅那位哑巴老伯,也没了……”
  那个哑巴老伯……
  晏启正一时无言。
  “据说……”鱼苏功声音渐沉,“他下雨天一个人去柳家墓园时,不小心滑下山坡……摔没了……”
  第44章
  “啊——”卫子嫣忽然惊醒。
  梦中,马车翻下山崖的画面在眼前挥之不去。卫子嫣捂住胸口,望向顶上幔帐的眼里满是惊恐。
  “小姐怎么了?”秋落闻声奔进寝间,见状急问:“小姐是梦魇了吗?”
  “秋落……”卫子嫣抓住秋落的手,声音慌张又急促:“我在家中是不是?”
  “是是是,是在家中。没有坏人,小姐别怕。”
  听到这话,头脑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卫子嫣半阖上眼,平复心跳与呼吸。
  喉咙与口舌一阵燥热,她哑着嗓子要水。秋落连忙将茶水端来,扶她坐起:“姑爷交代了,让小姐多喝水。”
  卫子嫣朝屋内扫了一眼:“他人呢?”
  “姑爷有事出去,还没见回来。”
  他必定是去查今日之事,卫子嫣不再多问,默默喝水。
  屋内烛火跳动,天色应该不早。
  “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小姐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