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沈淙在路上便已经和赵麟对好了口供,闻言便道:“西街的酒楼每逢年节生意最好,也容易出差错,我便去看了一眼。”
  沈洵道:“派了人去看就是了,又何必亲历亲为,我听幕赟说你前两日还身体不适呢?怎么样了?”
  沈淙走到她身边,道:“没什么大碍,我就是倦了,不想去参宴而已。”
  听到这个缘由,沈洵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里也带了责备,道:“除夕正宴,是说不参加就能不参加的吗?好在陛下没在意,但凡多问了一句,我看你如何收场。”
  这下真是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却无法诉诸,沈淙维持着神色,道:“我有分寸。”
  这话倒是不假,从小到大家中最聪明最有规矩的就是沈淙,小时候不论走到哪都是被人夸的份,说什么容貌气度的倒也罢了,更多的是夸他有世家风范,不坠故晋沈氏的门楣,久而久之他便更加不敢行差踏错。
  沈洵对他向来是放心的,听他这么一说也很快作罢,另道:“十五的时候我和贺将军还有几个同袍入宫谢恩,谢完恩就回晋州了,你呢?何时回去?”
  今年事多繁杂,梁安也是几经惊变,是以沈宿二人新年未曾归家谁也没说什么,沈蒲还写信来让他和宿幕赟审时度势,多加小心,但如今天下太平,宿幕赟若是因为公务上的事不回也罢了,沈淙多少还是得回去一趟。
  沈淙思忖了半息,道:“我同你一起。”
  “那也行,”沈洵又往湖里丢了一把鱼食,道:“今日初一,晚间我在福远亭宴请同僚,你和幕赟也去吧。”
  平日里外地述职的官员虽然需要在除夕进宫参宴,但大多第二日便可走了,沈洵一行人今年还多受了封赏,需要等到十五谢恩,这半个月也没法走远,沈洵便想趁着初一和大家聚一聚。
  沈淙没什么意见,道:“我来安排。”
  “嗯,”将事说完,沈洵的注意力又被池中膘肥体壮的鱼吸引了过去,兴致颇高地问:“家中有没有鱼竿,让我钓两尾鱼上来玩玩。”
  要不怎么说是一家人呢。
  想起先前沈济来时也说了同样的话,沈淙无奈扶额,道:“今晚不是要宴请你的同袍吗?钓上来做什么?”
  “我再放了不行吗?”沈洵并不在意,还道:“我刚进你院子时好像有看到一柄鱼竿,拿来给我用用。”
  “那柄不行,”家中只有一柄谢定夷先前留下来的鱼竿,想也只沈洵看到的是哪柄,沈淙道:“你实在要钓我遣人给你买一柄回来。”
  沈洵不解,问道:“为何不行?我见弄雨还亲自给它上漆晾晒,怎么?买来不是拿来钓鱼的?”
  沈淙不欲多解释,道:“不行就是不行,你非得钓鱼吗?我先前在城西的兵器铺买到一把枪,准备给母亲当新年礼的,你来替我看看。”
  “你会买兵器吗?”武将总是喜欢看刀枪剑戟的,听到这话,沈洵的注意力顺利被他转移,兴冲冲地往他院子走去,道:“走,去看看你有没有被坑。”
  沈淙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没立时跟上她的脚步,而是看向一旁自顾自喂鱼的宿幕赟,道:“晚间宴请你不用去,我会和长姐说的,十五的时候你看看能不能告假吧,一起回一趟晋州,把和离书送去官府。”
  宿幕赟头也没抬,淡声应答,说:“知道了。”
  ……
  沈淙给孟郁江买的长枪是谢定夷选的,她对兵器眼光独到,沈洵自然挑不出错来,边看边赞叹,道:“不错嘛,这回倒是没被坑,花多少钱买的?”
  沈淙道:“一百多两吧,不大记得了。”
  原本是二百两的,谢定夷和那掌柜的插科打诨,硬是砍了近一半的价格。
  “你这弓——”沈淙库房中的兵器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刚看完手中的枪,她的视线就被墙上挂着的两柄长弓吸引了,正欲取下,又被沈淙开口制止,道:“我院里可没地方给你射箭。”
  “我不用,我就看看。”沈洵各项兵器中最擅弓箭,家里的弓整整挂了一屋子,每回年节或是她过生辰的时候沈淙不知道送什么,大多都是选一柄长弓,保准她会满意。
  “你哪寻来的?有这么好的宝贝藏着掖着不告诉姐姐是吧,”沈洵摸着手中那柄竹角弓几乎眼睛都在放亮光,道:“你给母亲选了新年礼,姐姐的呢?”
  沈淙克制住想让她放下那弓的冲动,道:“你的也选好了,在外间,你先前喜欢的那套茶具,我特命人去池州寻的。”
  “我现在不喜欢了。”沈洵握着那弓不放,眼睛直直地盯着沈淙,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不行,”沈淙朝她摊开手掌,示意她将弓还给自己,道:“这是别人送给我的。”
  既是他人所赠,再转赠确实也不太好,沈洵满脸遗憾不舍,挣扎着将弓送回他手上,见他宝贝地擦了擦又挂回墙上,还是忍不住问道:“哪个友人送的,怎么会给你送弓?是不是想通过你转送给我啊?”
  毕竟沈洵擅弓在晋州是出了名的,过去也有不少人投其所好,通过各种方式将礼物送到她面前,但她这个二弟就不一样了,整个人又淡又冷,就算摸不清他喜欢什么,也不会送两柄这么好的兵器啊。
  简直是暴殄天物。
  沈淙见她还不死心,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强调道:“是我的。”
  沈洵垂死挣扎,道:“也可以……”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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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宴请在沈氏名下的酒楼,唤作福远亭,中午刚知晓的时候沈淙就让人在顶楼安排了席面,又让弄雨亲自去盯着,以免出什么差错。
  临出发,沈淙才将宿幕赟不去的消息告诉沈洵,道:“她有些公务要处理,就先不去了。”
  沈洵在马车上坐定,道:“什么公务,大年初一都不放人?”
  沈淙道:“兴修水利的事哪里分年节,冬日本就要多加查看,免得来年春汛。”
  沈洵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也有些疑惑,看向沈淙,道:“阿淙,你说实话,你和幕赟是不是吵架了?”
  两个人明显都不是特别激烈的性格,沈洵就怕不闹则已,一闹就闹个大的。
  沈淙还没打算把和离的事情告诉她,怕她嘴快告诉家里,便道:“没有,她真有事。”
  沈洵道:“你若有事定要和家里说,可别憋在心里。”
  沈淙道:“我看起来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沈洵道:“那倒是,从小你就有主见,比阿济好多了。”
  想起幼弟,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今年应试正考,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洵道:“就那样,怕是不成。”
  也是因为沈济在应试正考中屡屡受挫,沈洵今年才敢来京受封,否则家中定然又要说些什么权衡之语,生怕几个后辈一起冒尖出头。
  沈淙道:“婚事呢?”
  沈洵道:“不晓得,我出征前他安定了一阵,后面又是战时,想来即便有适宜的人选也会延后。”
  沈淙心下了然,问:“他和张初霁?”
  “怕是也不成,”沈洵没遮掩,道:“就算她今年中试了,家中也一定不会同意的。”
  沈淙问:“你有问过张初霁吗?她对阿济是何想法?”
  沈洵道:“倒是问过几句,虽然面上迟疑,但能看出她对阿济也有不舍,只是碍于家世,她母父对她也是耳提面命,不允她和阿济多接触,两人先前夜半在院子里见面,还被我身边的寻风发现了。”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揍了一顿,”沈洵没好气,道:“好在是被我发现了,要是被母亲或是父亲发现,两人估计再也见不到面了。”
  沈淙心下微怅,道:“没别的办法了吗?”
  “有啊,”沈洵道:“让他多熬熬,等我升官当上家主,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成亲。”
  沈洵是长子,如今又在朝为官,家中也没什么争位之事,沈氏下一任家主之位定然是她的,只是真想等到这一天,少说也有十来年要熬。
  沈淙白她一眼,道:“什么馊主意。”
  沈洵道:“那你说怎么办?阿济的婚事必然是母亲父亲做主的,你想让他得偿所愿,除了今上赐婚就没别的办法了。”
  她随口乱说,也没注意到一旁的沈淙露出了几分恍然的神色,继续道:“其实照家中这步步为营谨小慎微的性子,沈济的婚事选得太高反倒不好,倒不如让他和张初霁在一起,说不定人家来日就封侯拜相了呢。”
  “况且此战过后,母亲也要告归,晋州连同周边几个州的官员也都有变动,庆云邑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有功的
  那几个,其他从上到下都被查得差不多了,想翻身都难。”
  “所以今年应试正考尤为重要,定然会有一群人要补上那些位置,如今朝中只我和幕赟二人,我虽统管了晋州城防营,但官署和钱粮仓里面还需要有自己人才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