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可即便谢定夷耐心之至,丝毫没有催她的一丝,她也在五六个回合后退无可退,败下阵来,收棋时再看棋局复盘,才发现陛下已经给她放了好几条淮澄河的水。
“好了,”谢定夷将那收好的棋盒一道给她,说:“归你了,回去再好好看吧,下回有把握了再找朕下。”
宁荷没有推辞,宝贝地抱着那盒棋,向谢定夷行礼告退,道:“多谢陛下。”
……
这边笑言暂歇,而远在梁安之外,沈淙也正跽坐在避雪渡廊之下,在漫天的风雪望着眼前一盘未尽的棋局。
这盘棋是上回在宫里没下完的,他向宁柏要了录页,回来后一点点的复原,每落一子,他都能想起当时的场景,想起近章宫中昏黄的灯火和时不时碰到自己指尖的那只手。
谢定夷的棋风又快又狠,还尤其喜欢出险招,每回他觉得自己要赢了,对方又猛然给他杀个回马枪,尔后又是一番僵持,似乎非要掏尽底牌、争个不死不休才算罢休,是以每回搏杀起来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才能结束。
只是二人下了那么多次棋,完完整整下完一次的还真不多,盖因谢定夷那人只喜欢未知的试探,一旦她看出了胜负就会觉得没意思,要不就罢手,要不就悔棋,他要是不让对方也不会强求,但后面她就会乱来。
这个乱来不止指棋局上的乱来,更兼有言行上的乱来,有时他正想得入迷呢,衣摆下就会伸进一只手,等他手中的棋子落定,身上早就被摸遍了,谢定夷也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身后。
他好不容易棋逢对手,正意犹未尽,哪里肯依她,硬是按住她的手,提醒道:“棋还没下完呢。”
谢定夷从后面亲他脖颈,说:“不想下了。”
“你又看出谁胜谁负了?”他躲了又躲,心里对这不上不下的棋局实在心痒,只好放软了声音,说:“你快好好下,下完再……”
他说不出什么浑话,那几个字在他唇齿间一晃就没影了,谢定夷没听真切,又见他对这棋局兴趣颇大,便故意拿来吊他,说:“再什么?让我怎么弄?”
他面红耳赤,双腿一下子夹紧了,说:“你快坐回去。”
谢定夷说:“没什么好下的了,再有三子你就输了。”
他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怎么都寻不出一丝要输的迹象,狐疑地看着她,说:“陛下不会自己要输了,故意诓我的吧。”
谢定夷笑出声,问:“那你要是三子之内输了该如何?”
他坚信自己不会输,便反问道:“那我要是赢了该如何?”
谢定夷含笑道:“你说。”
沈淙想了想,心跳加快了几分,凑到她脸旁小声说:“今晚听我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紧张,毕竟要在平常,他肯定不会主动谈及床事上他要如何如何,可也许是彼时的气氛太好,兴致所至之下,他也大胆了一些,抬眼看着她的时候长睫轻垂在眼尾,显得既克制又温柔,甚至还有几分不那么明显的、勾人的无辜。
至少在谢定夷面前,沈淙很懂得利用他这张脸。
谢定夷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勾到,但还是顺着他的意说:“那我赢了就今晚听我的?”
沈淙见她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又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棋局,这才点头道:“可以。”
言罢,谢定夷没有第一时间坐回去,而是向前俯了俯身,沈淙正靠在她怀里,便自然而然地以为她要吻自己,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可吻没等到,等到的却是她温热的指背,对方从他身后的棋盒中拈了个棋子上来,笑着说:“赢了才可以亲哦。”
这显然是故意的,沈淙气闷,抿唇坐回去,暗暗发誓要杀她个片甲不留。
原以为谢定夷一副极有把握的样子,自己定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可没想到三个来回下来,她并没有像她说得那样赢她,反而还在胶着,到第四子的时候轮他举棋不定了,看了她一眼才犹豫着放下去。
“你赢了,”谢定夷将棋子扔回棋罐里,笑道:“说罢,想要我怎么听你的。”
沈淙总觉得自己不该赢这么轻松,问:“陛下不是故意的吧?”
谢定夷故作高深,道:“你觉得呢?”
要说她是故意的,可他将这棋局看得明明白白,占上风的确实是自己,但要说她不是故意的,先前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也不像作假,沈淙摸不透她的心思,有些恼了,说:“陛下没同我好好下。”
谢定夷有些莫名,说:“我怎么没同你好好下了?”
沈淙问:“你不是说你三子之内就能赢吗?”
谢定夷促狭地看着他,说:“你到底是想听我的,还是想我听你的?”
沈淙耳尖一红,色厉内荏道:“我是说棋!”
“好罢,”谢定夷坦白道:“确实是你赢了啊,我刚刚就是故意这么说的,怕自己输了太丢人。”
她那张嘴里没一句真话,沈淙不想再和她扯了,便径直道:“反正陛下输了。”
谢定夷应了一声,笑问:“然后呢?”
沈淙还记得她刚刚说赢了才能亲的话,容色冷淡地看着她,嘴里说得却是:“过来、亲我。”
谢定夷低笑出声,直接倾身越过棋桌,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扶住他的侧脸,又深又重地吻了下去。
舌尖缠着舌尖,□□着濡湿的软肉,直到柔软的红唇无意识地张开,露出水润的内里,谢定夷将他的失神看在眼里,继续慢条斯理地品尝他,直到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轻点……”
谢定夷依言放缓动作,从里退到外,含着他的下唇啄吻,沈淙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低吟,追上来,想继续刚才那个深切的吻,可舌尖却被她拦在了唇齿之外。
“说好听我的。”他总是被她的恶劣捉弄,有点委屈,睁开眼盯着她。
谢定夷说:“怎么没听你的,不是说轻点?”
“只是说轻点,没说不亲了,”沈淙环住她的脖颈,说:“抱我。”
谢定夷俯身过来,桌案上的棋子被她的衣摆扫过,乱成一团,劈里啪啦地落了一地,两个人在这玉振金声中再次缠到一起,毫无章法的濡吻很快挤出激烈的水声,柔软而脆弱的唇舌开始充血红肿,可即便这样也没有人回撤,始终紧密地黏在一起不肯分离。
不知过了多久,那相缠的舌尖才勉强分开,一缕银丝从二人唇间吐露,越拉越长,直到断开。
沈淙躺在她身下,发饰已经散得不成样子,乌发铺陈了一榻,正微张着唇瓣吐息,瓷白的牙齿,殷红的舌尖,以及没向深处的咽峡,谢定夷用手托住他的后脑,舌尖轻而易举地蹭到敏.感的上颚,换来一阵微不可察的颤抖。
“还亲么,”谢定夷问他,说:“接下去想干什么?”
沈淙觉得这和自己想得完全不一样,他想让对方听他的,只是不想在情事中被弄得那么狼狈,可现在她却把所有的主动权交到他手上,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嗫喏了几息,小声说:“……摸一下。”
三个字刚说出口,他就感觉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冲顶了,一边耻于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一边又期待她的触碰,几乎是一眼都不敢看她,只别过脸盯着榻上竹编的纹理,直到自己的手被捉住,碰到一片温软的肌肤。
是他在摸她。
指尖被她带着感受她的身体,高低起伏,软硬交错,骨肉皮囊,瘢痕刻印,最后停在她脸侧,掌心被烙下了轻轻一吻。
感受到那个吻的一瞬间,沈淙眼里闪过一丝恍惚,身体一僵,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完了。
他蜷起膝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异样,可谢定夷又怎会不知,立刻按住他的膝盖,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探了上去。
感觉到意料之中的触感,她便毫不留情地笑他,尾调轻扬,道:“好没用啊,静川。”
沈淙恼羞成怒,抬手环住她的脖颈,把脸死死地埋进了她怀里,闷声道:“很快就好了……不许说我。”
都是因为她他才这样的。
……
都是因为你。
谢定夷。
明明是青天白日,明明是帐中私话,可这回忆中堪称艳.情的一幕幕并没有让此刻的沈淙感觉到羞耻,反而有种无所谓的淡然,和过往的那些柔情和温馨一样,只是他用来思念和回忆的一部分。
许是和谢定夷待在一起久了吧。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轻轻弯起嘴角,抬头望着渡廊外漫天的大雪,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克制的、空洞的思念。
第54章
月底这日,梁安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初时只如细盐般悄悄洒落,轻易便隐没在喧闹市声和琳琅货色间,宿幕赟从官署迈步走出,熟悉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往常的地方。
她拂去肩上浮雪,踩着车凳爬上车,拍拍车壁吩咐道:“走罢。”
那赶车的仆从应是,坐上车轸轻扯缰绳,从热闹的街市中穿行而过,然不过半刻,马车就缓缓地停了下来,宿幕赟掀帘一看,发现她将车停在了一座酒楼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