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新春佳节,他怕是思亲了。
楚陌苓将手中的伤药放到石桌上,为那牌位上了柱香,回头看燕南飞:“你带着伤,早些回去为好。”
“眼下你如此,也是叫你母亲平白担心。”
燕南飞偏过头一言不发,只是眼尾有些猩红。
“走吧太师。”楚陌苓没好气地冲他伸出手,“叶寻跑了,我送你回去。”
她并非是想管闲事,只是如今燕南飞这个状态,怕是连路边随便指一个人都打不过,更别说小皇帝那边兴许会派些乱七八糟的人过来触人霉头。
燕南飞听到她的话,似是想往她的方向走几步路,却双腿一软就要跌在地上。
楚陌苓慌忙上前几步扶住他,将他拖到石桌旁,面上一片嫌恶的样子,“你这是喝了多少。”
“怪不得叶寻要跑。你想来爱面子,这副模样叫他看到,他该是会小命不保。”
她虽抱怨,却并未丢下燕南飞一个人兀自离去,认命将桌上的酒坛收拾好,坐在石桌另一侧支着脑袋看燕南飞,“我很少见你喝醉的模样。”
“嗯?”燕南飞醉得有些头脑发昏了。
在京这些年除夕应付完宫中那些事,他常来此处祭奠娘亲。
虽说太师府中设有他母亲的灵位,但那处并无多少两人一起生活过的烟火气。
燕南飞早就差叶寻买下了他与母亲居住过的地方,此处破败,那些年他去嘉宁关后也无人居住,依旧保持原本的模样。
他只是略做修整,闲来无事时便来此处坐些时辰。
燕南飞醉得厉害,迷迷糊糊见了眼前人,只觉得是自己在做梦。
“楚陌苓?”他唤出声,“坐过来些。”
楚陌苓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但燕南飞这幅模样显然对自己没什么威胁,她也多了几分耐心,哼着小曲儿到了这醉鬼身前,似是有些愉悦,“什么事?”
燕南飞从善如流地环住了她的腰,脸埋在她腰间,声音有些闷,“我头疼。”
见楚陌苓有要推开自己的迹象,他又抱紧了些,还有些亲昵地蹭了蹭,“身上也疼。”
楚陌苓心中默念几声别与醉鬼一般见识,卸了力道,没好气道,“谁让你带着伤还喝酒。”
“自然是因为无人陪我过节,借酒浇愁罢了。”
燕南飞抬起头,从一个新奇的角度仰头看她,“你陪我么?”
楚陌苓抿了抿唇,“你醉得不轻。”
“但酒后吐真言,不是么?”燕南飞低低笑出了声,“我想殿帅陪我。殿帅答应么?”
楚陌苓也弯着眼睛笑出声,连带着胸腔都微微震动,“当然不答应。”
“明明殿帅也是一个人。”燕南飞小声辩驳。
此刻他话多了不少,同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天差地别。
楚陌苓并不惯着他,却也不知道他伤情如何,只是微微推了推腰间的“挂件”,“放手,我送你回府。”
“我还不想回去。”燕南飞耍起无赖,指了指桌上的药包,“还没喝药。殿帅不给我煎药吗?”
“你倒是会使唤人。”若不是此刻燕南飞的一举一动太过诡异,楚陌苓都要怀疑这人是故意装醉了。
“没有煎药的地方。”楚陌苓环视一周,低头看他,“你回府,叫下人煎给你。太师又不给我工钱,我不打白工。”
“灶房能用。”燕南飞音色淡淡,除去红透了的耳尖一切如常,“殿帅要见死不救么?”
楚陌苓愈发觉得是他算计好的,咬着牙哼哼,“喝死你算了!”
话虽如此,她依旧去了灶房,老老实实给人煎药。
以答应了叶寻为由,楚陌苓心里这才舒服了些,暗想等到燕南飞清醒了她一定要到太师府的库房挑几样宝贝,以解心头之恨。
折腾了许久,她终于说服了这醉鬼回府。
但叶寻不在,她只能认命亲力亲为,拖着人往外走。
但楚陌苓忘了一件事——燕南飞在民间声名颇大,又隔三差五地到街坊巡视,认识他这张脸的人数不胜数。
在二人出巷口时,几个百姓的说笑声传来,她这才想起这一茬,猛然清醒过来——她才不要被人看到自己同燕南飞这个混账在一处!
但将燕南飞丢在此处俨然是不可取的,楚陌苓东张西望,想找个容身之处却徒然无果,随着巷口处的声响越来越近,她下定决心——去他的道义,还是本帅的名声重要!
她决定了,就把燕南飞丢在这里!
第60章 我后悔了
楚陌苓还没有所动作,燕南飞却好似明了她心中所想,一把攥住她的衣袖,将她往怀里一带。
这醉鬼的力气不见小,楚陌苓一时不察,被他拉进怀中,恰好撞上他的胸膛,闻见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混着酒味儿扑面而来。
街上的人此刻正好走到巷口。
楚陌苓心中“咯噔”一声,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声名扫地了。
她在心底将燕南飞翻来覆去骂了几十遍,老老实实当起了缩头乌龟,窝在他胸前不吭声。
就算被人发现当朝太师铁树开花有了艳遇,也没人能怀疑到自己这个死对头身上。
旧巷鲜少有人,燕南飞带着楚陌苓站在此处,着实有些显眼,入巷的人一眼便瞧见了他们。
这些人心中琢磨着是哪家新婚眷侣除夕之夜在此处幽会,无意一瞥却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利索:“太、太、太、太、太、太、太师?!”
燕南飞斜睨了那几人一眼,将楚陌苓揽在怀中,薄唇轻启,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明明是冷冰冰的字眼儿,几个人却如蒙大赦,头也不敢回,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楚陌苓无言,生怕自己什么举动再刺激了这醉酒的瘟神,只扯了扯他的袖子,“差不多得了,别乱撒酒疯。”
燕南飞垂眸看着她的手,并未多言,任由她拽着自己走,眼神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楚陌苓全当看不见,将燕南飞扶到墙边的石凳上:“在这里坐好等我。”
燕南飞皱着眉头,似是不解,却也听了她的话,不再走动。
楚陌苓这才满意,哼着小曲儿从巷子中踱步出去,到街上买了两个面具。
“神女”之事告一段落,京都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安宁。正值除夕夜,阖家团圆的日子,大街上灯笼高挂,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不知哪里的鞭炮声突然响起,楚陌苓内心挣扎几下,想起燕南飞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儿,终是叹了口气,认命地拎着面具,朝方才的巷子走去。
那道玄色身影依旧坐得笔直,似乎清醒了几分。
俩人视线撞在一起的瞬间,燕南飞眸中猝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又带着若有若无的诧异,眼底似有星火燎原,烫得楚陌苓心跳没由来的快了几分。
她若无其事偏过头轻咳一声,走近了些,递了个面具过去,“戴上吧,免得被认出来。”
燕南飞接过,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殿帅竟还没走。”
“那是自然。”虽说这个念头楚陌苓确实有过,但她还是回来了,此刻理不直气也壮,“若是太师冻死在此处,只怕叶寻要杀到贤林院了。”
“殿帅连我都不怕,却怕一个侍卫。”燕南飞站起身,凑近了些,高挺的鼻梁差点蹭到楚陌苓的鼻尖。
许是醉酒的缘故,他说话懒懒散散,抛去了平日端着的那副架子,显得又悠闲又轻慢,“殿帅嘴真硬。”
楚陌苓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原本想给他一拳,又想到他的伤势,生生收了势,慌忙后退几步,“说话就说话,少离我这么近。”
她眼波闪了闪,转身不看燕南飞,“走吧太师,再不回府,叶寻怕是要怀疑我了。”
燕南飞唇边泛起一抹笑,极短,极浅,一闪而逝。
他戴上面具,就跟在楚陌苓身后,同她走上喧嚣的长街。
幸而人多,戴着面具的也不在少数,两人在人群中也并不显眼。
远处似乎有什么有意思的摊位,随着几声吆喝,人群一窝蜂般朝那处涌去,燕南飞被迫与楚陌苓挤到一处,不悦地皱起眉头。
楚陌苓拽他的衣袖,他这才勉强压下火气。
自打逐鹿之战后,两人似乎还是头一次心平气和地走在一处。
楚陌苓颇不适应,见他要发火,索性开口讽刺,“燕太师养尊处优惯了,怕是不习惯与民同乐了,挨下挤都想着拿身份压人。”
两人跟着人潮走,燕南飞忍耐道,“你到底是送我回府还是来凑热闹的。”
楚陌苓眸中染上笑意,即便戴着面具,整个人看上去也颇为灵动,“叶寻将你交到我手上,怎么处理自然是看我。”
许是因为在嘉宁关不曾有过如此繁华的除夕,楚陌苓玩性也大了些,一路上不少人都被燕南飞看死人的目光盯过许久,背后一凉。
楚陌苓浑然不觉,直到燕南飞忍无可忍,一把拽住她,“殿帅与其跑来跑去,不如想想那赌坊的事情解决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