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还请陛下还娘娘一个清白!”
  她说着,便爬起身,作势要向殿中的柱子奔去。
  楚陌苓明白这人就是胡诌,见势不妙,捻起方才捏在手里把玩的坚果,指尖一弹,那硬壳便打在桃红脚腕上,使人摔倒在地。
  左右的侍卫连忙上前拦住她,不叫她再寻死。
  毕竟燕太师方才是当着众人的面出了殿堂,若是桃红就这么死了,可谓是死无对证,给太师扣了一顶好大的帽子。
  兴许他们之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殿鸦雀无声,像是一根针落地也清晰可闻。
  叶寻那个急性子都未跳起来辩驳,楚陌苓原本还有些纳闷,又想起这侍卫长人前端得是一副高冷做派,心中了然,便同众人一般,向燕南飞投去目光。
  燕南飞仍旧波澜不兴地坐在位子上,似笑非笑,唇角牵起的弧度带着不加掩饰的讽刺和讥嘲。
  他并不说话,叶寻看了桃红一眼,不紧不慢地朝小皇帝作了个揖,随后不咸不淡地朝桃红开口,语气同燕南飞那副轻慢模样几乎如出一辙。
  “不知哪个不长脑子的主子为你出了这么个法子,竟指使你像个疯狗一般无端攀咬太师。”
  “若是太师真做了此事,你又哪里活的到现在。”
  他似是在陈述事实,小皇帝的脸色却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桃红只顾磕头,“奴婢说的是实话啊!奴婢与太师无冤无仇,哪里用得着构陷太师啊!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奴婢只求陛下还兰妃娘娘一个公道!恳请陛下不要白白让兰妃娘娘做了天上亡魂啊!”
  偏偏小皇帝一副痛心疾首状,“你简直居心叵测!”
  “太师是雍和的定海神针,又怎么会行如此龌龊之事!”
  桃红无助摇头,诉说自己的冤屈,口中不停提及“请陛下为兰妃娘娘做主”。
  几个萧程锦一手提拔的朝臣也站了出来。
  “陛下,兰妃娘娘即是后宫宠妃,又为恭亲王府的嫡女,若是如此不明不白悄无声息的死了,着实让臣等心寒啊!”
  “明眼人都见到太师出了宴席,燕南飞嚣张跋扈这些日子大家都有目共睹,说他有作案动机也不为过啊!”
  闻言,燕南飞挑了挑眉,冲站出来的几人投去轻飘飘的一瞥,眉眼间升起几分兴味。
  这几人对上他的视线,恍若被火舌舔舐一般,慌忙垂下眼睛,硬着头皮继续道。
  “请陛下明察!”
  “请陛下彻查此事!”
  双方各执一词,气氛一下坠入冰点。
  楚陌苓乐得见燕南飞麻烦事缠身,又不想与他扯上关系,并不替他开脱。
  “好说。”
  僵持不下之际,楚陌苓身侧的陈默合上折扇,淡淡出声。
  “桃红姑娘方才既提到太师身边的叶寻打晕了你,想来会在姑娘颈间留下痕迹。”
  “只需找太医来验一验,姑娘身上有没有伤痕即可。”
  楚陌苓几乎想拍手称快了。
  只是她微微疑惑,陈默一向懂得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除去同银票有关的事,这人做什么都是一副避让的态度,今日竟会主动指出端倪。
  估计明天太阳要打西边儿出来了。
  陈默察觉到她的视线,淡然扫她一眼,并不多做解释。
  果然,听到陈默的意见,桃红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雪,面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却仍在叫喊请陛下主持公道。
  “够了。”
  燕南飞起身,不紧不慢地踱步到桃红身侧,抽出一旁叶寻腰间配剑,剑尖抵住她单薄的衣衫,嗤笑一声。
  “一个小宫女,既敢污蔑本官,必然是受人指使。”
  桃红惊恐地摇头,“不、不,我说的都是实话……”
  “是么。”燕南飞吐出两个字,语调平缓。
  他眉眼皱得有棱有角,周身的气场陡然阴冷,强大的上位者气息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依方才陈院长所言,你既如此娇弱,叶寻若对你动手,你身上必然会留下痕迹。”
  燕南飞手腕微动,剑尖直抵桃红脖颈,“兹事体大,你脱,还是本官动手。”
  桃红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呆愣的小皇帝,“不要、不要……”
  若是燕南飞动手,她的身子会被在场众人一览无余,那她还哪有颜面活在世上?
  燕南飞倒也不为难他,漫不经心对小皇帝投去一瞥,声音毫无波澜,却吓得人两股战战,“现在轮到陛下为臣主持公道了。”
  “噗嗤。”小皇帝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萧云深率先笑出了声。
  此情此景他不禁拍手称好,“我们北疆大多心直口快,说什么做什么从不拐弯抹角,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戏码,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楚陌苓不明所以,冲他投去一瞥,“世子这是何意?”
  “回殿帅,”满堂寂静,萧云深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方才弟子出去醒酒,恰巧将此事看了个十成十。”
  “推兰妃娘娘下水的不是旁人,正是跪在此处的这个小宫女啊。真是有趣,怎么还胡乱栽赃人呢。”
  燕南飞显然对这个结果心有预料,并不惊讶,冲小皇帝挑了挑眉,“还望陛下秉公断案。”
  萧程锦闻言,沉痛地闭上眼睛,半晌后眼尾猩红,指着地上的桃红,“谋害兰妃,嫁祸太师,你究竟是何居心?!”
  桃红猛地摇头,“陛下,奴婢、奴婢……”
  她话音未落,猛然瞪大了眼睛——萧程锦一把夺过燕南飞手中的剑,径直插进了桃红的胸膛。
  鲜血喷溅,沾到小皇帝的脸上,殿中众人吓了一跳。
  萧程锦猛烈喘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身前死不瞑目的尸体,双腿一软跌在地上,不住向后挪,“朕、朕杀人了……啊!啊——”
  他连跪带爬,涕泗横流,缩到高台一角,“朕不知为何这人要污蔑太师,朕心中敬重太师……从未怀疑过太师……”
  几个文臣大着胆子上前,冲萧程锦施礼,“陛下杀伐果断,实乃雍和之幸!”
  “这宫女妖言惑众,实在挑拨太师与陛下,令君臣离心,陛下此举确是良策!”
  ……
  尽管小皇帝此刻狼狈,但溜须拍马的人仍旧不在少数。
  燕南飞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眼睛好似深不见底的潭水,叫人看不清情绪。
  他声音无波无澜,似是慨叹,“陛下长大了。”
  小皇帝闻言,瞳孔陡然放大,盯着地上桃红的尸体打了个寒颤。
  他强撑着支起身体,似是鼓起莫大的勇气,瞧向燕南飞,一脸谦卑,“不知朕这般处理此事,燕叔可满意?”
  燕南飞扬起唇,带着嘲讽,“陛下是九五至尊,当然不必问臣的意见。”
  “朕今日种种,自然离不了燕叔的教诲。”小皇帝唯唯诺诺地低头,“烦请燕叔多留一会儿,朕定当给燕叔一个交代。”
  燕南飞略微颔首,惜字如金,“可。”
  萧程锦抬袖擦了擦面上的鲜血,白净的脸上腥红一片,对着大殿中人无力挥了挥手,“今日出了不少岔子,众卿回去吧,燕明月同北疆世子的婚事……此后再议。”
  他恍若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仪态全无,引得贤林院众人咂舌。
  这是与楚陌苓无关,她不想蹚这趟浑水,对陈默去了个眼神,陈默意会,正要和她一起带着弟子们离去,却被萧程锦叫住。
  “殿帅留步,朕与殿帅有事相商。”
  陈默挡在她面前,满脸赔笑,“陛下,此事与殿帅无关,近日易医师在为殿帅医治陈年旧伤,实在不便耽误时辰。”
  “贤林院当真是有趣得紧。”燕南飞率先开口,“弟子抗旨,师长抗旨,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太师言重了。”陈默毫不避让,脸上挂的笑依旧没有破绽,“实在是殿帅身体不适。”
  “陈院长当真是关心下属,连殿帅身体如何都一清二楚。”燕南飞摩挲着袖口,“待议事结束,本官亲自送殿帅回贤林院。”
  “大可不必。”楚陌苓瞪他一眼,还为方才这人撒酒疯的无礼之举存着满肚子火气,“太师的马车本帅是万万不敢坐的,但若是太师甘愿以己为坐骑,背我回去,我倒是可以考虑。”
  “殿帅发话,自然使得,烦请殿帅移步偏殿吧。”燕南飞拂袖,率先离去。
  贤林院众人听这轮话,个个目瞪口呆,心想自家殿帅实在是神通广大,竟敢要求太师做自己的坐骑。
  萧程锦看向楚陌苓的目光带着乞求,楚陌苓幽幽叹了口气,给了陈默一个安抚的眼神,终是答应下来。
  陈默也不再多说,带着众人离去。
  反倒是萧云深离开前看了楚陌苓一眼,神情颇为戏谑,楚陌苓窥不清其中含义,颇为疑惑。
  几人一同进了后殿,萧程锦挥手让太监总管李福来退下,李福来弯着腰迈着小碎步出了门,殿中便只剩下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