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绝不是小事,定会是影响战局的关键。
  楚陌苓不敢细想,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怀疑。
  算算时间,她已经失踪了一个月,大家一定担心坏了。
  修濡、明月和萧景策一定会率先察觉到她的失踪,楚陌苓原本盼着他们中有人能顺着自己被带下去如厕时做的标记寻到她的位置,救她于危难。
  但眼下听了这番话,楚陌苓改了主意。
  西凉铁骑与她父侯手上的落枫铁骑之间简直是不死不休,若她落到西凉人手上,定然会被拿来做牵制她父兄的筹码。
  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成为雍和的累赘。
  楚陌苓眯着眼睛,冷静地思索了一番。
  她要逃。
  第22章 造化弄人
  她定了定神,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又开始重复这些天来机械般的动作。
  ——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三天,楚陌苓在这座简陋的马车里被一处凸起刺破了手指,殷红的血珠顿时涌出。
  她只是微微蹙眉,连一声轻哼都不曾发出,只是日复一日地在那处移动着手腕。粗糙的麻绳在持续的摩擦下,渐渐显出了几分纤细。
  兴许是那些贼人对自己太过自信,又或者他们对传闻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第一才女没有逃出这里的能力一事太过放心,这些日子仅仅是简单的捆住了她的手脚。
  楚陌苓原本的衣袖宽大,眼下成了最好的掩饰,没人看到那粗麻绳索的异样。
  自那夜她偶然听到外面两个匪徒的谈话后,她便学乖了些,在那哑巴侍女喂她饭食时乖顺张口,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而是争分夺秒地省出时间,忙着磨自己手上的绳索。
  起先那哑巴侍女还对此事有些惊讶,却似乎并未报告给其他人。
  马车越走越偏,所经之地越来越荒凉,同样,楚陌苓手腕上的绳索也越来越纤细。
  但她心里愈发焦急。
  虽说是谁对她下手一事楚陌苓还没有头绪,但她清楚,自己不能有一丝落在西凉手上的可能性。
  她虽久居京城,却也有楚家人的风骨,清楚自己楚家女的价值,知道自己会给战况添多少焦灼。
  况且,此处离那夜两个人口中有乱军的“边境”愈发近了。
  虽未出过京都,楚陌苓也能推断出,他们快到西凉与雍和交接处了。
  终于,在一个寂静的夜里,束缚她的那根绳索断了。
  挣开绳索的那一刻,楚陌苓的手都是颤抖的。
  她动了动被勒得有些红肿的手腕,磕磕绊绊地解开脚上的绳索,随后拔下了头上的发簪。
  ——那是她兄长送的及笄礼。
  楚陌苓闭着眼睛深吸几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她屏息凝神,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鼾声,悄悄将车上的草帘掀开一条缝。
  外面的人似乎都睡熟了,楚陌苓提着裙摆,小心翼翼下了马车,猝不及防与守夜的哑巴侍女打了个照面。
  她努力尝试平息狂蹦乱跳的心,率先把发簪抵在那哑巴侍女颈间,口中蹦出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别动。”
  她的手都是抖的。
  哑巴侍女微微睁大了眼睛,偏了偏头。
  楚陌苓还要说什么,忽然瞥见一个背对着她的男匪起身,像是要去小解。
  看样子,那男匪并未看见她。
  但按照平日里的观察,起夜的人回来后都会先看一眼马车里的她才会继续睡。
  到时候她就走不了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脑中飞快运转,千钧一发之际,哑巴侍女把她塞到了马车底。
  楚陌苓虽搞不清楚这人是敌是友,却也明白这是最好的法子,因此并不吱声。
  那人走进林子后,哑巴侍女对她比了个“等”的手型,随后回到篝火旁,拿起一块石头对着自己的头一砸。
  她顶着满头鲜血,倒在地上。
  从楚陌苓和那帮匪贼的角度看上去,哑巴侍女似乎睡着了。
  她知道,哑巴侍女在帮她,同时也在洗清自己的嫌疑。
  楚陌苓抱着车底横梁,手脚并用,微微湿了眼眶。
  可她也明白眼下是危急关头,并未轻举妄动,只是按那哑巴侍女的手型,按兵不动。
  果然,那男匪回来时,楚陌苓听着脚步声离马车越来越近,愈发抱紧了车底横梁,闭上了眼睛。
  楚陌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果然,那男匪掀草帘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声叫喊,“别睡了弟兄们!车里那臭娘们跑了!”
  一阵叫骂声传来,也有人注意到哑巴侍女受伤昏迷,还在她后背狠狠踹了一脚,“狗东西!连夜都守不好!”
  哑巴侍女昏迷着,一声不吭,只是脸色更白了些。
  楚陌苓抱着横梁,屏息咬紧下唇,大气不敢喘一声。
  一人发号施令:“荒郊野岭的,那死丫头一定跑不远,大家四处找找!”
  “一会儿我们到马车处会合,好好给她点颜色瞧瞧!”
  杂乱的脚步声四散,待周围没有一丝声音,楚陌苓才托着酸软的身体从车底爬出来。
  她几乎要虚脱了。
  平日里伴她的都是琴棋书画,楚陌苓并未能练出多少力气,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了。
  她上前探了探那哑巴侍女的鼻息,略微松了口气,随后跪在她面前行了个大礼。
  楚陌苓压下眸中担忧,强撑着身体站起身,随即撒丫子向南跑去。
  此处是边境,但并不似北疆那般终年积雪,又非西凉一样寸草不生。
  如果是北疆是雍和与西凉交接的最北处,那嘉宁关就是两国接壤的最南端。
  一路往南,她总会到嘉宁关,与父兄会合。
  再不济,就算判断失误,她也能到琉云境内。
  楚陌苓身上带着可自证身份的信物,到时候总归是可以用些法子传消息到京都。
  楚陌苓死死咬着唇,拼了命地向前跑。
  萧景策会来接她的。他一定担心坏了。
  她还要,做他的太子妃呢。
  不知走了几日。
  楚陌苓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她脚上磨出了不少水泡,鞋子都丢了一只,光着脚继续向目的地行进。
  一路上她费尽心机躲开了追兵,靠野果充饥,靠雨水解渴。
  终于,翻上不知第几座小山丘后,楚陌苓站在上面见到了几里外那驻扎的军营,和熟悉的旗帜。
  那是落枫铁骑。
  她父兄手下的兵。
  苦尽甘来的意味从心里蔓延开来,楚陌苓又充满了力气,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可命运弄人,事与愿违。
  马蹄声传来,身披黑甲的铁骑将她团团围住。
  为首那人一脸戏谑地看向她,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好久不见啊,陌苓小姐。”
  他低笑一声,“怎么这么狼狈。”
  楚陌苓死死掐着掌心,下意识后退几步,却想起自己正被包围,避无可避,颤着嘴唇吐出几个字,“……阿史那奇。”
  两国开战前,西凉曾是雍和的属国。
  某年岁贡,阿史那奇作为西凉皇子代表国家出使,还曾给雍和太子萧景策使过绊子。
  当时楚陌苓化解了局面,让阿史那奇丢了不少面子。
  眼下这位年仅二十岁的西凉皇子,也是与她父兄打仗的西凉铁骑的主帅。
  围住她的正是西凉铁骑。
  楚陌苓暗自祈祷此时阿史那奇莫要同她算什么旧账,一面脑中飞速思索,寻找逃跑的时机。
  阿史那奇看到她的小动作却不以为意,他笑着,“陌苓小姐久居京城,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如此狼狈。”
  他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嘴里吐出了楚陌苓噩梦的开始,“来人,请陌苓小姐到我帐中坐坐,好生款待款待。”
  “不要……”楚陌苓出其不意冲出包围圈,跑地飞快,扯着嗓子对落枫铁骑的方向大声呼喊,“爹爹!哥哥!救我!”
  距离太远,她的声音散在了风里。
  两条腿的人从来跑不过四条腿的马,更何况楚陌苓早就透支了体力。
  阿史那奇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她,饶有兴致地逗弄了好一会儿,随后一甩马鞭。
  鞭尾缠住了楚陌苓的腰,她被阿史那奇拽到了马背上。
  阿史那奇把她禁锢在怀里,无视她的挣扎,“陌苓小姐总是学不乖,尽做些白费力气的蠢事。”
  楚陌苓一口咬在他的手上,想要拔下发簪,却被阿史那奇攥住了手腕。
  他冷笑一声,“既如此,本帅只能用些手段让你闭嘴了。”
  她一掌劈在楚陌苓颈间,楚陌苓瞬间失去了意识。
  软在阿史那奇怀里前,一滴清泪划过她的眼角。
  只差一步。
  几里外的落枫铁骑,楚陌辰打了个喷嚏,心口突然抽痛两下。
  楚信眉心挑了挑,大步出了营帐,对着瞭望台大吼一声,“西凉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