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但他会让楚陌辰看到,自己也是把人放到心尖尖上宠的。
那夜月明星稀,风吹在脸上并不冷,空气中还夹着些若有若无的桃花香。
谁也没能想到,这是两人此生见的最后一面。
*******
修濡带着楚陌苓救下的少年去了医馆。
一路上他喋喋不休,那少年却恍若个哑巴般一言不发,且神色焦灼,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约定。
修濡自幼被楚陌辰救下,随后被派到楚陌苓身边做侍卫,最明白不过自家主子的弦外之音。
他带少年去了医馆抓药,为他塞了银两安身,并嘱咐他日后见到游和欧时绕着些走,或者直接跑到镇北侯府,免得被记恨。
终于,在他买了包杏仁酥递给少年时,那少年看了他一眼。
这小孩儿脸上惨兮兮的还带着伤,修濡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总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些轻蔑。
他摸了摸鼻子,大言不惭地甩锅,“这都是小姐的意思。”
少年冷笑,终于开了“金口”:“你还真是条听话的好狗。”
修濡轻而易举地拎着少年的后领,“好好说话。”
“不是么?”少年冷着声音,“你不就是富贵人家养的狗么?”
“刚才打你的那群人或许是恭亲王府的狗,这我不反驳。”修濡冲他摇了摇手指,一本正经,“但我是镇北侯府嫡小姐楚陌苓的侍卫。”
少年轻嗤,“有区别么?”
“当然有。”修濡神色认真,“游和欧恃强凌弱草菅人命,把下人当牲畜看,所以我不反驳你那句富贵人家养的狗。但我主子心善。”
“数九寒天我冻晕在镇北侯府门前,命是她哥救的,住处是她给的,同她进太学听讲经说是她像皇上求的,方才给你抓药的银子是从她账上走的。”
“我带你来这里,为你抓药给你银子都是我主子吩咐的。”
“只有这包杏仁酥,是我家小姐爱吃的,我见你们年龄相仿,自作主张给你买的。”
“所以我是她的侍卫,不是狗,明白了吗?”
少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修濡也没想着他能听懂,拍了拍他的头,“既然你没什么大碍,我便回去了。刚刚看你的样子似乎挂念家中亲人,也早些归去吧。”
少年看着他的背影默不作声,抱紧手中糕点,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
与此同时,皇宫。
皇帝萧启越披着明黄色的龙袍,笔下不停,在奏折上勾勾画画。
早就过了翻牌子的时辰,太监总管李福来做起嫔妃的活计,在一侧研墨。
堂中有暗侍卫正汇报今日游和欧与楚陌苓之间的小插曲,萧启越听完后撂下笔教人退下,重重叹了口气。
李福来最善察言观色,笑得谄媚,“不知陛下为何事烦心?“
萧启越揉了揉眉心,“楚家那姑娘是何时入东宫?”
李福来从容接话,“四月初六。也没些时日了。”
萧启越冷笑一声,“游家那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又颇记仇,想来会趁镇北侯府无人给楚家丫头使些绊子。”
“如今楚家势大,左右是不合适。游家那小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你看着些,倘若不过分便由着他去,给楚家些警示。”
“是。”李福来应声。
两人都未注意到,御书房外一人影顿住,随后悄然离去。
第18章 破局之法
顾初霁和沈南意回府后就不约而同地回了自己房间,为这对兄妹留出时间。
月色皎皎,清辉满地。
微风吹得人心起波澜,楚陌苓坐在自己院落那棵老桃树下的藤椅上,些许花瓣顺着小风落入茶盏,在茶水中激起些许涟漪。
楚陌苓的手指轻敲石桌,暗数着时辰。
一阵清脆的铃声从她身侧响起,楚陌辰曲着一条腿坐在墙头,笑得肆意,“我说妹妹,你怎么还是这么大脾气。”
楚陌苓不理他,拿起书卷放在膝头翻阅。
楚陌辰从墙头一跃而下,拎着那玉铃铛凑到楚陌苓身前,又献宝般地摇了摇,“及笄礼。”
楚陌苓淡淡瞟了那铃铛一眼。
她于及笄出嫁,在雍和,女儿出嫁父母都会送铃铛,以求吉祥如意、幸福美满的好兆头。
可惜她娘亲去得早,爹爹又在镇守边关。
楚陌苓垂眸,“这该是爹爹的活计。”
“我哪敢和老爹抢功劳。”
楚陌辰把那铃铛系在她衣带上,胡乱打了个结,坐到另一侧的藤椅上摇啊摇,打了个哈欠,“爹亲手做的。”
楚陌苓摸了摸那玉铃铛,似是不经意摇了摇,勾起唇。
她忽而想起什么,抿下唇瞥向楚陌辰,“哥哥的呢?”
“你还挺贼。”楚陌辰笑了,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个丑的别致的发簪,“喏。”
楚陌苓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东西?”
“你哥我花重金打造的簪子。”楚陌辰自豪地笑,“感动吗?记得还我银子。”
楚陌苓难得没打击他的自信心,状似中肯的评价:“……挺别致。”
“那当然,毕竟是你哥我亲自设计的。”楚陌辰迫不及待给她展示这簪子的妙用,“可做装饰,亦可防身。”
楚陌苓无言,顺着他的话轻轻一拔,那簪尾便推出锋利的小刃。
楚陌辰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敛了神色,“我是极不愿意你进皇家的,可老爹被猪油蒙了心,你又被驴踢了脑子,非要和萧景策那笑面虎搭伙过日子。”
“在天家的日子不好混,你又因自小经脉不通,老爹不愿你受苦不叫你习武,搞得你连个刀都提不起来,哥绞尽脑汁才想到给你打个这种物什。”
“要是萧景策那王八蛋让你受了委屈,你就赏他一簪子,哥回来给你做主。”
……
楚陌苓没应,楚陌辰也难得沉默了,半晌无言。
楚陌苓望向自家兄长,眼眸微阔,“不去看看明月吗?”
“不去了。”楚陌辰轻啧一声,又在怀里胡乱摸索,掏出个更丑的发簪,“你把这个给她。”
楚陌苓轻劝,“那可是我未来嫂嫂。”
楚陌辰不为所动,“我一会儿就走,去了也是徒增相思。”
楚陌苓目露担忧,“很难打吗?”
“不好打,但能打。”楚陌辰叼了根草,枕着双臂望天。
月明独举,他的眼翼于面容上翦落一圈阴影清清然地。
早早就独当一面的少年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些茫然,“就是不知道要打多少年。”
楚陌苓偏头看他,“西凉很强吗?”
“……我觉得是。不然怎么会同时对雍和、琉云两国出手。”
兄妹俩又一次一起沉默了。
西凉位于雍和、琉云之北,居于极寒之地,疆域辽阔,却贫瘠严寒,但士兵们个个都是环境塑造的精壮汉子,战力不会低。
如今西凉突然对两国发战又游刃有余,显然是蓄谋已久,准备充足。
“那你和爹爹……?”楚陌苓的话噎在嗓子里,藏着没说出口的忧愁。
“国之疆土,一寸不让。”楚陌辰神色淡淡,也并未同她讲战况如何焦灼。
一切不在言中。
少顷,楚陌辰又噗嗤一声笑了,掐着楚陌苓的脸,没轻没重地捏了捏,“你愁什么,当心老得快了让萧景策嫌弃,背着你找十八房小妾。”
“那我就听哥哥的话,赏他一簪子,等你和爹爹回来为我做主。”
她那句“等你和爹爹回来”咬字极重,楚陌辰愣了一下,揉乱了她的头发,“只是可惜了,没法子参加我宝贝妹妹的及笄礼,还要麻烦我那未婚妻。”
楚陌苓眨了眨眼睛:“那你娶了明月,她就是楚家人,请她做事就不是麻烦。”
楚陌辰眼神黯淡下来,又勉强勾起一个笑意,“战事结束,我定然。”
楚陌苓垂眸,压下眼角湿意。
这个骗子,分明是怕他自己死了。
她心中不舍,攥着楚陌辰的衣角,面上却不显,“你什么时候走啊?”
月华如练,疏星熠熠。
楚陌辰看着下意识扯自己衣角的妹妹,还是开口,“现在。”
楚陌苓忍不住了。
她本就被父亲娇生惯养着,对离别一向放不开,听到兄长声音那刻就落下泪来,“……我想爹爹了。”
“小娇气包。”楚陌辰无奈地笑,“总有人要去的。”
他也尚未及冠,堪堪十八,却早已随父亲身经百战,目光坚毅,放轻声音。
“父侯这么多年俸禄不是白拿的,总要守住雍和,保护百姓。”
“一定要打仗吗?”
“打仗也是维系和平的方式。打退了西凉铁骑,才守得住百姓安危,我和爹爹也就回来了。”
“……”
“这是哥和爹的使命。”
楚陌苓把头偏向一边,视线被眼泪蒙地模糊,“可是我想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