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夜枭恍然:“我说呢,这孙子只知道主子的尺码,这衣服我穿袖子得挽两下,裤腿还得绑进去……”
  说着,还是回房取了衣服交给他。
  贺琛转身前,瞥眼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玄青色的素纹圆领袍,是件新衣。
  虽然他们几个暗卫白日也偶有任务,但一般都穿烟灰,土色,丢在人群都找不出个影,很少穿得如此鲜亮体面。
  “你出门去作甚?”
  夜枭挠头:“今日玲珑记新店开业,属下预定了一张桌子,听说今日有优惠……”
  还未说完,贺琛推开门,跃上刚歇下的马,转眼出了鸣玉巷。
  夜枭拿着衣服嘀咕道:“衣服到底要不要了?算了,再晚我可赶不上第一批吃的了……”
  他掩上门,小步快跑起来。
  城东长街,今日水泄不通。
  “走啊走啊,马上到时辰了,我可馋死了,今天必要吃那断了好阵子的大黄鱼!”
  “哟,等等我!”
  “也等等我……我要去瞧瞧!”
  修整一新的玲珑记张灯结彩,二楼的檐下挂了一排灯笼,彩绸从上面穿过,飘荡下来,一直落到楼下。
  原本新旧不一的两家铺面,如今拆除旧的那一面门窗后换上了莫玲珑统一定的细格窗棂,上的漆也是同一色,较其他铺子更浅一些的颜色,显得通透明亮。
  那别致的茶饮铺位,如今位于酒楼的左侧临街,好方便不堂食的客人路过随手买。
  沈译之夫妇带着幼子到场,韩老太太遣了玛瑙过来,挽着方大娘笑意吟吟,城外范家军几个千户和伙头军百户穿了常服隐于人群,街坊四邻都来捧场。
  霍娇带着梁图安兄弟俩,不停地给众人分发饮子和肉脯,烤饼。
  玲珑记上下七人,今日穿上了莫玲珑在刘大娘家布庄定的制服,男女皆是月白色的好料子,窄袖衣衫,提气而利落。
  梁图宁摸了好几回,小声问哥哥:“哥,咱穿的这身衣服,是不是得花不少银子?”
  梁图安:“东家说咱们都代表酒楼形象,你就好好穿着。不是给你做了两身吗?”
  梁图宁:“我就是怕我长得快,这衣服糟蹋了,你瞧这几个月我那衣裳就穿不下了……”
  梁图安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不怕,咱们好好给东家干活就行!”
  但霍娇林巧她们都不同意莫玲珑也穿一样的“制服”,硬押着她,让何芷给打扮起来。
  何芷净过手,拢起她及腰的长发,看着镜子里明眸皓齿的姑娘,让人心生宁静信服。
  拿出香粉,看看她光洁的面庞,笑起来:“你肤色白净,倒是省了粉。”
  光用口脂涂过,便已透出雪肤红唇的惊艳美貌。
  心里闪过许多两人相识以来的片段,忍不住感慨:“我怎么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林巧噗嗤一笑:“那新郎可要在外面催妆了!快些吧,胖婶帮咱们去算来的吉时马上就到了!”
  “马上好!”何芷给她梳好发,簪上发钗,把人拉起来,再好好检查了一番身上的衣裙,满意道,“可以了!”
  莫玲珑今日穿的,是霍娇在成衣铺子给她挑的湘妃色裙衫。
  她鲜少穿如此鲜亮的颜色,真真如芙蓉盛开,风姿动人。
  “简直、简直跟画里的人一样!”霍娇看得瞠目结舌,“师父你也太好看了!”
  何芷也点头:“正是呢,你正是好年华,以后可要多穿些亮色的衣裙,别整天素的跟我似的。”
  “东家,吉时快到了!”梁图安喊道。
  长街尽头,男人从马上跃下,一路奔过来。
  莫玲珑在何芷和林巧的簇拥下,从厅堂缓缓走出,看到这么多老客贵宾都在,她福了福,扬起笑颜看向崭新的招牌,那招牌上覆着一层红绸。
  “谢谢大家捧场,今日玲珑记新开,全场优惠酬宾!”
  围观众人掌声雷动:
  “恭喜恭喜!”
  “今日可要吃个痛快!”
  梁图安严谨地看着时辰:“东家,时辰到,可以揭牌了!”
  莫玲珑接过他递来的裹了红绸的秤杆
  ,踮起脚挑向那片绸子。
  两寸,一寸……马上碰到时,一阵风来,红绸飘动,堪堪从秤杆头上掠过。
  忽地,一个黑色身影冲上前来,蹲伏下去:“踩我背上。”
  莫玲珑低下头,对上贺琛拉满了血丝的,带着恳求的双眼。
  第75章
  吉时已到,莫玲珑未多迟疑,踩上他的背,将红绸揭下。
  众人欢呼声中,鞭炮鸣响,请来的乐人敲起锣鼓,声震喧天。
  软底鞋下,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块块磊磊的薄肌,踩上去脚感充满了弹性,像踩在绷紧的鼓面上,却又格外牢靠,稳稳地托住她。
  是的,有点奇怪,他身上的肌肉在主动托着她的脚底,让她踩得稳当。
  她苗条,但不瘦削。
  踩在他背上的份量不轻,脚掌抓握有力。
  而她也根本无从得知,这点软底根本抵不住他感觉到她脚底的弧度,足弓的起伏。
  脚跟和脚趾的轻压,都像轻拂琴弦一样,令他后背寸寸发麻。
  震耳的乐声中,他头脑沸腾地想,她要是能一直这么踩着他就好了,从后背踩到前胸,他所有的伤痕被她踩在脚下,才是归宿。
  人群中,阿竹看清主动挨踩的人后,吓退了一步,手塞进嘴里咬了咬,不停地嘟哝:“完了完了,我死定了……”
  谁让这帮人一个个都不跟他说实话!
  他哪知道主子潜伏在莫娘子店里,用的是那个名?
  他该不会是,坏了主子的事吧?
  不过……他上上下下扫视着两人,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莫娘子一向待人宽厚客气,怎么踩主子踩得这般自然解气。
  再看主子,他跪在她跟前,就跟向主人索食的狗子一样……啊呸,自己胆儿可真是越来越肥了。
  而后赶来的夜枭看到这一幕,啊了一声。
  阿竹扭头看他,眼神问:你看,是不是很奇怪,这还是咱们主子吗?
  夜枭嘘道:“听夜焰说,师父说主子回来是要献殷勤。这就是献殷勤么?”
  阿竹只在话本子里看过“献殷勤”三个字,可那些不都是才子佳人篇章里才有的段子吗?
  他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苦着脸说:“我哪知道?”
  莫玲珑摘下红绸,将秤杆交给梁图安,示意他过来扶自己,却有另一只手出现。
  贺琛低伏着身子,向她伸出手。
  看到这只手,梁图安非常自然地退下去。
  她低头看去,那只手掌心里磨出了血泡,粗糙的皮肤透着风霜。
  想来大典过去不过五日,他若是骑马一路过来,怕是昼夜不息,也怪不得如此风尘仆仆。
  ——真是活该。
  围观众人的欢呼声一顿,莫玲珑咬牙搭手上去,那只手扣住她,稳稳托着她从背上下来。
  男人等她站稳,才利落起身,双眼紧紧盯着她。
  那只手也不松开,背在身后,反客为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争脱。
  许是刚才紧张,她手上有些凉,皮肤下的脉一跳一跳,快于她平时。
  莫大的满足感从相触的那片肌肤席卷而来,蔓延至他指尖、心房。
  连天灵盖都有些发颤。
  他知道,按她的性子,自己该松开了。
  可一旦肌肤相贴,他实在无法忍住放开手。
  若是能这样一直握着才好。
  一直被他摈弃在考虑范围之内的指婚,突然疯狂地闯入脑海——若是她不愿原谅,那他就请皇上指婚,便是强迫,他也不要放开她的手。
  两人手上的交缠藏在背后,众多等久了的客人毫无端倪。
  “莫娘子,今日可有什么好菜呀?”几位老客笑问。
  莫玲珑忽略掉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和他掌心的粗粝,保持笑容:“今日玲珑记所有上过菜单的菜品都有,另有新菜清炖狮子头,玲珑四小碟!”
  客人连连点头,往里挤去。
  胖婶一家,连同长街上的老街坊,姜师傅夫妇,都挨挨挤挤地往里去:
  “那可要都尝尝!”
  “这玲珑四小碟啊,我听旁人说,那滋味绝了,从来没见鸡鸭鱼肉能做得这么雅的!”
  “那咱们都点上尝尝?”
  “必须的呀!”
  “……”
  莫玲珑背后的手挣了挣,挣不开,瞪他一眼,又很快恢复脸上端庄的笑:“大家里面请!”
  看见贺琛,霍娇眼睛一亮,往前挤:“哎,杜大哥怎么来了,倒是巧……”
  何芷把她一拉:“嘘,小声点,你别过去碍眼了!乖,赶紧去后厨,客人都坐下了,凉菜一上你就该出菜了哈!”
  “怎么碍眼了嘛,杜大哥这么久没回,我打声招呼……”霍娇嘟哝。
  她给林巧使了个眼色,一人一边把她架走:“你这会儿过去,可是大大的没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