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好不容易从江都来金安,夜枭这衰人日日准时出去,跟上工一样,他白天都找不到人说话。
这下可好,一下子碰到这么多故人,他可有一箩筐的话想说,也有空空的五脏庙等着吃饱。
终于轮到阿竹,何芷给他做了珍珠奶茶,选了萝卜丝酥饼和叉烧包,让他去后院吃::“铺子里还在修整,没地方坐,你去后头吧!玲珑看到你一定高兴!”
阿竹也想啊,可看了看霍娇,面露惴惴:“这不太好吧,我怕碍着莫娘子了……”
“假模假样的,师父还会不请你后头坐吗?”霍娇白了他一眼,“跟上!”
“来了!”阿竹兴冲冲跟上去。
见到莫玲珑,阿竹跟见了亲人一样,竹筒倒豆子似地先抒发一腔对她手艺的思念,喝了口奶茶委屈不已:“我来了一个多月,总算是吃到好吃的了!”
莫玲珑皱眉:“听说江都那里乱过一阵子,离得这么近,贺郎君为什么不让你来金安?他人也在江都么?”
她一直感恩贺琛的帮忙。
若不是他递了她的案子上去,一切都没那么顺利。
“不不不,主子一直在金安啊,不过这阵子他去上京了。他让我在江都待着,是因为他要忙正事嘛,我照顾不了他,兴许还会拖他后腿。”
阿竹非常理解,毫无怨言,“现在他办完差事去上京了,我也就来金安了嘛,主子对我没得说,给我银子花,还给我住新宅子,可好看了。”
莫玲珑心目中,贺琛是个两袖清风的小官。
金安的宅子不便宜,看来还是薄有家资。
何望兰好奇问:“阿竹哥哥,那新宅子在哪?听街坊说现在还算新的宅子,都在城北哎!”
“对啊对啊,就在城北。”
听到城北两字,莫玲珑眉心一蹙,不由自主多问了一句:“在城北哪里?等贺郎君回来,我也该上门去拜谢他。”
阿竹把那拗口的地名在心里过了一遍,才一字一字背出来:“城北姜砚坊鸣玉巷,那条巷子就这一个宅子。”
是啊,那条巷子虽然位于城北比较僻静的位置,但鸣玉巷两侧簇拥着如盖的树荫,夏天的时候一定美极了。
她去过。
借印子钱的时候。
杜琛,哦不,贺琛。
你可真是,好得很啊。
第71章
莫玲珑脸上的笑意收得猝不及防,连粗心的阿竹都心里一跳:“莫娘子,是不是阿竹刚刚说错话了?”
霍娇忙着把她刚包好的酥饼送进烤炉,头也不回地冲他:“你不
是刚刚说错话,你是没有说对过话!你瞧瞧你像话吗,一个小厮,主子忙正事的时候不带你,不就嫌你是个累赘吗?”
“你!”阿竹好气,可好男不与女斗,他词穷了。
“你什么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脑子还缺根筋,我看贺郎君就是拿你当小白养的。”
阿竹急眼:“小白是什么?”
霍娇朝探着头的大鹅努了努嘴:“喏!你瞧它也觉得我说得对。”
阿竹:“……”
两人斗嘴时,莫玲珑回隔壁院子,推开了房门,将那封信锁入柜子的抽屉内。
随即去后厨,取出一块腊肉,开始均匀地切成片,再切成均匀的小粒。
——做腊味松,是她烦躁时沉下心来的消遣。
别生气。
不值得。
呵,不会说话?请求收留?
不行,还是很生气!
莫玲珑手下的刀切得锋利作响,仿佛刀下是那杀千刀的脸皮。
夜枭将她恨恨下刀的模样记下,闪身从玲珑记新后院门洞破口里出来,汇于后巷路过的人群里,待确认无人注意后,才纵身一跃跳上马背,飞快奔回了鸣玉巷。
片刻后,吃饱喝足了的糖宝抜空而起,以最迅捷的速度往北飞去。
**
上京,翰林院。
新上任的翰林学士皱着眉问:“申明亭的告示都发下去了吗?何时可确保悉数送达?”
他刚刚上任,千头万绪,这份新帝登基的告示,算是他经手签发的第一封文书。
眼看五日后就是登基大典,若是有的郡县还未收到,可是大大的纰漏。
新任翰林编修韩元恭敬一揖:“禀掌院大人,这封告示通过兵部的驿站快马相送,属下确认过,除个别边远县,都可以在登基大典前收到。”
“好。”他略松了口气,对这位上头塞进翰林院的编修大为改观,“做得不错。你已有两日没休息了,回去歇一下吧。”
皇上突然宣布退位,让位给已故的先太子,朝野震惊。
登基大典成为重中之重,紧锣密鼓地筹备。
然而,虽未登基,新帝却已开始掌权
他杀伐果断,丝毫不像六七岁离开皇宫,死遁至穷乡僻壤长大的人。
大太监李如海被关押,东厂羽翼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被拔除。
先前金党倒台,如今看来,仿佛是给这一场权利更迭的预演。
新帝毫不费力,只动了有限的几个官职,便重新调整了大安朝的权利中枢。
每每想到此处,这位新任的翰林学士都觉凛然,仿佛周遭有看不见的眼睛,正监视着自己的言行。
听上峰如此夸奖,韩元依然谨慎,恭敬一揖:“谢掌院大人体恤,属下不辛苦。”
学士大人:“去吧,明日一早过来,还有许多文书需要裁定,你写得快而好,还得你多出力。”
韩元推辞不过,领命下值。
行至翰林院门前,忽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从皇宫方向策马而来。
这人不是那个账房么?
他怎会在上京,还在皇宫内骑马?
可怕的念头在心里滋长,他不禁抓住身侧的官员问道:“那是谁?”
身侧这位是翰林修撰,曾是某一年状元,扶了扶叆叇眯眼看清后,咦道:“你不认得他?你不就是贺大人举荐进翰林院的么?”
贺大人……
他脑海里嗡嗡的,脱口而出:“他就是贺琛,贺大人?”
“对啊!前都察院巡按贺大人,如今算得上平步青云,按功劳来说即便封王也说得过去。说起他来那可是传奇啊……听说乃是前内阁首辅金怀远之子……哎呀,慎言慎言,小韩莫要听我一派胡言……”
同僚还在说着什么,韩元一个字也没听进耳去。
贺琛就是杜琛?
贺琛竟是杜琛!
韩元一路失神,回到东四巷住处,抬眼环顾眼前的宅子。
这东四巷官邸,是统一分配给一甲和二甲留京任职的官员住的。
分给他的这处小院,前一任屋主是陆如冈——唯有这一处空着。
何其讽刺,兜兜转转,竟然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韩元闭上眼,心中晦涩莫名,却无从埋怨后悔。
书信往来,观点交锋,文采比较……这些都不是假的。
他的确为贺琛的才学和胆识倾倒过。
贺琛策马出宫,去礼部督办大典流程。
看完大典当日的安排和一应准备,他问:“吉时不能往前吗?礼毕时间太晚了。”
礼部尚书面有难色:“贺大人,这可是钦天监根据陛下生辰八字算出来的,万万不能改动。”
天杀的!
如儿戏的退位,和如此迅疾的登基。
这前后俩皇帝是可着他们礼部的官员造啊!
晚点就晚点嘛,不过是请百官多吃一顿饭的事——
听说新帝从大太监李如海宅子里,抄出来二百万两白银,十几万两的黄金,富得流油,堪称最富的一任皇帝。
户部走路都抖起来了,还差这点子小钱么?
那就还得延后一日才能动身。
贺琛暗暗攥紧了袖笼中的拳头,另去了一趟兵部。
兵部正在紧锣密鼓训练禁军,确保大典当日皇城戒严,典礼安全进行。
见他前来,兵部侍郎林忠海上前拱手迎接:“您怎么来了?”
“林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林忠海请他进了值房:“莫说什么不情之请,你同范家军一起击退倭寇,让良将不被辜负,你就是我林忠海的莫逆之交!但说无妨!”
贺琛深深一揖:“几日后,小弟需疾行南下,所需马匹和通行手续,还请林大人行个方便!”
林忠海瞪大眼:“就这点小事?我当你要我老林给你拨五万兵力哩!”
“事情不大,但毕竟不合规矩。”
“包在我身上,沿途良马任你选用,昼夜不息!”
贺琛抱拳:“感激不尽!”
乾清宫丹墀之上,面有风霜的男子坐在龙椅上:“琛儿刚刚说,他要去督办大典流程?”
“是的,皇上。”杜润生垂头应道。
程铭稍稍一想,便露出笑意:“是金安出了什么事吗?”
杜润生想起夜焰打听来的消息,尴尬一笑:“许是他走得匆忙,还未来得及跟心上人坦白,有些误会需他自己去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