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两银子听起来不算多,但已经扣减掉人力和损耗,一个月下来能挣30多两,而且只是起步!
听到这个数,林巧和霍娇对视一眼,兴奋不已。
贺琛对她的生意经不做评价,只点点头,后退一步看着她手里的炭条。
莫玲珑递过去:“谢谢。”
炭条带着她的体温,握在手里有一丝怪异。
贺琛垂下眼,继续将厢房里那些物品的摆放,画了张图给林巧看。
这些令她们惊讶的事,他很小就开始做了。
母亲去世后,他跟着继父杜润生过日子。
继父在武峰经营一家镖行,养了一些镖师和学徒。
他勤于练武,一身功夫有继父八成水平。
但杜润生从不让他走镖,看他聪明便让他放手管理镖行的账本。
镖行有一位年轻的老主顾,谈吐风度都是人中龙凤,学识渊博。
自然而然地,贺琛很快和他成为莫逆之交。
后来才知道,经手的很多东西,都是这位主顾用来起事的资本。
而镖师和学徒,一半是主上的死士,一半是给他准备的属下。
林巧皱着眉学习这种记账方法时,莫玲珑和霍娇继续准备年夜饭的热菜。
贺琛侯在一旁,收拾她们弄乱的灶台和时不时丢弃的菜叶。
与此同时,隔壁卢家的灶房,爆出一连串的骂声。
卢大娘还未从头淋鸟粪的晦气中走出来,看什么都不顺眼。
大中午的,她刚要煮汤圆,看到灶房窗台外,冻得好好的汤圆少了好几个,剩下的每一个都留下了脏手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噔噔噔上楼,叉腰骂还躺在被窝里的男人:“给我起来!我问你,你吃饱了撑得半夜吃汤圆了?”
“谁,谁吃汤圆了?这不等你煮呢嘛?”卢掌柜迷瞪着眼睛:“好端端的,又点什么火呢?”
“娘,大年三十的好日子,吵什么吵?”儿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这句话真是捅了马蜂窝。
卢大娘气了一晚上,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
她冲到儿子门前,啪一脚踢开:“你还知道好日子!我被淋了鸟屎,让你去讨饭来给我吃,大过年的呀!你可倒好,挑了香口好吃的自己吃了,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烂七八糟的菜,全是人家饭桌上不要吃的!”
卢小山惊叫一声拉起被子:“娘,你怎么进来了!我吃了什么香口的了?不都给你带回来了嘛,十家,一点都没缺!”
“你再嘴硬?”
想到这里,卢大娘心里就难受得发抽。
那晚百家饭,米饭是糊的,菜是不新鲜的,肉是肥的——谁家大过年桌上还有这样的吃食?
那也就罢了。
可那只碗里,明明有很香的酱料味儿,红喷喷的油,蒜泥和油醋拌匀了的香味,真是拿来蘸鞋底都香!
但她压根没找到跟这点儿酱搭边的东西。
忍着恶心吃完后,她想半天只能想出来,她儿子小山,自己吃了。
卢小山看他娘眼角发红,心虚地瞥开眼。
小声说:“娘,你不是说十家就够了嘛,我多讨了一家,碗里装不下怕洒了,我就给吃了……”
卢大娘心彻底碎成渣渣:“那点儿酱汁是碗底的!你说你心里有没有我这个娘,啊?我辛辛苦苦,挖空心思想把咱家的铺子再扩一扩,为了谁啊?还不是你这不成器的东西?”
她絮絮叨叨,又把他小时候如何不听话不成器数落起,一直数落到不肯好好念书,害得她死命抠搜,为了给他攒家底,动了多少脑筋,连女儿出嫁的嫁妆都要刮一层皮下来。
被骂半天后,卢小山也有了几分脾气,坐起来硬声顶嘴:“你那是为了我吗?我看你就是为
了自己风光,非要盯着莫家的铺子……咱家一个铺子都没发达呢,你也不怕贪多了砸手上,我也不怕告诉你,你惦记的那点酱就是莫家给的,我吃了,怎么的吧,罪大恶极了吗?”
听到这句话,卢大娘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良久之后,才哇地哭出来:“我算是白养你了!”
送娘家兄弟出来的胖婶听到卢大娘的哭丧声,撇了撇嘴角:“也不怕大过年的晦气!”
“是啊,一大早开始骂家里的汤圆少了,现在骂小山呢。”卢家挨着墙的另一头,是卖果子糕点的江家,江婶子蛮不乐意,“活该被鸟砸一泡在头顶上。”
“什么?”胖婶嘴都合不拢,“她大过年的被鸟粪给淋了?”
“你不知道啊,昨天小山来我家讨饭,我忙着料理年夜饭,哪有合适的给他,就给了点锅巴和咸菜!她那张嘴,给她好菜也没好话的,你说是吧?也就玲珑那孩子心软,还肯给个饺子!”
胖婶回味过来了。
卢小山没去她家讨,看样子是嫌弃她家没好菜。
江婶摇摇头:“不说了,我要去给祖宗上香了。”
胖婶僵硬地一笑:“我也该去供香台了。”
说到供香台,她忽然想起来,莫玲珑应该不会,去年林巧还过来问过怎么摆。
于是,她风风火火地回家拿了香烛和烟酒,叫儿子张闯,让他给隔壁送去。
张闯坚决不肯:“娘,我不去,你别再费心机了。”
想了一夜,他已经彻底将这事想明白了。
无论莫玲珑会不会跟韩元定亲,自己都配不上。
当务之急,还是把功夫都花在学业上。
以后有了功名,再遇到心仪的姑娘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自卑得难受。
胖婶无奈,只好喊小儿子去,但是反复叮咛:“儿啊,你送完就回来,可别没出息地问你玲珑姐要吃的。”
她家年夜饭的当家主菜,还是莫玲珑那好不容易定来的焖肉呢。
“还有卤味管够,听见没?”
小胖无奈扮了个鬼脸:“知!道!啦!娘我又不是小山哥哥,要吃的丢人我能不知道吗?”
“卢小山怎么了?”
“他昨儿捧着大碗,站在莫姐姐家后院门口,用手捞饺子吃。”小胖回忆了一番自己闻到的香味,口水暗涌,“好了娘,我这就去了。”
小胖拎着包袱,刚要敲院门,看到那块“凶禽”的木牌牌,往后退了一步,扬声喊:“巧姐,巧姐!”
林巧出来应门,门一开,小胖笑脸迎上去,双手捧着东西,一双眼睛却扫向烟囱正冒烟的灶房:“巧姐,我娘说让我来送点供香台用的东西。”
“难为胖婶记着了!”林巧见他探头的模样,笑着捉黠问,“怎么,想要啥?”
“好香啊,玲珑姐在做啥呢?”
“姑娘刚做好了狮子头。”
她目睹小胖在听到“狮子头”三个字后,不受控地咽口水模样,谄媚地笑起来。
大鹅小白“嘎嘎”叫唤着,堵在门口不让他进。
忽地,巷口传来马蹄声。
大鹅歪了歪头,豆大的小眼睛看过去。
贺琛警醒地在厢房门后掩住身形,眯眼看向门缝。
那里,一个豪奴从车上跳下来,抬眼反复确认了这户院门上的大鹅,叉手一揖:“劳驾,请问是莫娘子府上吗?”
林巧将小胖先拉进院子,打量了一番道:“是,你是?”
今天年三十,可没卤味卖给客人了。
再说看这豪奴衣料讲究,她若是见过,肯定不会忘掉。
这人明显脸生。
“小人是梅鹤书院韩元公子的书童,替我家公子送点屠苏酒来,贺莫娘子新春。”
说着,他转身从马车上抱下一个粗陶泥封的大肚酒缸。
屠苏酒是金安本地逢年过节必备的酒水。
她们也买了一壶,但看这么大一缸,可不少银子。
林巧哪敢收,转身进去请来莫玲珑。
莫玲珑正在做蜜汁火方,这道菜工序复杂,讲究火候。
听闻有人送礼,她让霍娇再等一刻出锅,将碗里的火腿汁滗出。
匆匆交代完,她才解下头上的包巾和身上的罩衫,擦擦手出来。
韩府的侍从看着从灶房推门出来的姑娘,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好颜色。
随即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垂下眼,毕恭毕敬行了个礼:“莫娘子安,我替我家公子送来屠苏酒,请娘子收下。”
隐在门后的贺琛把豪奴打量莫玲珑的视线收入眼中,记下了他报上的名讳和府邸。
莫玲珑也瞥到,这酒缸子不小。
她思考了一瞬,决定收下:“多谢韩郎君慷慨,我没什么好回赠的,刚做了狮子头,劳烦你带回去请他尝尝。”
“谢莫娘子。”
侍从X完成差事,还得了一份回礼,真是意外之喜。
回了府上,等公子从外边回来肯定给打赏,带回去的消息,还能从老夫人那里再得一份赏银,岂不美哉?
一想到这里,跳上马车回府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院门关上,小胖躲着小白成功混进院子,笑容满面地使劲吸了几口香喷喷的空气:“巧姐,你家院子都比我家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