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来,她的确想借此机会扬名,引来更多好名声的权贵投资。
  她告陆如冈悔婚这个案子,身处弱势,那就必须有强势的东西来托举。
  身份,或者名声。
  身份自然没有,她只是平民一个。
  那如果名声够响够高,也可逼得官府必须处理自己的案子,必须秉公处理……以免特殊时期激起民愤——如果她的名字跟荷风茶楼,跟平价馒头做深度绑定的话,官府也要考虑民众影响,不至于贸然压下。
  何芷心一下子跳得厉害,控制不住手有些抖:“可我们,真的能行吗?”
  莫玲珑放下纸笔,抬头看着她:“为何不行?车别人给了,我们的人全撒出去刚好够,哦,算上霍娇一个。”
  “好!”何芷下了决心,“那明天我带她去办!”
  “我跟你们一起去。”
  莫玲珑心里已经做好打算,京兆府的馒头车送来之前,荷风茶楼的的馒头车还得继续出摊,顺路的事。
  第二日,看到她来,门子主动把她们带到府衙外的照壁前。
  那里悬着一张写有“平价馒头”的横幅,又正好的树荫底下:“大人说了,这里今后就是莫娘子的固定摊位。”
  周大留下看摊,她们两人则带着霍娇进去办附籍的手续。
  也就是此时,莫玲珑才知道,她不是这批水患逃出来的,而是几年前逃灾过来的。
  她和家人途中失散,老家也已没有亲人。。
  “确定不回原籍?”官差例行公事向她确认。
  霍娇黑白分明的看着对方,重重点头:“不回。”
  因衙门里的差役都已熟识莫玲珑,手续一会儿办妥下来,至此,霍娇就落在了何芷的茶楼名下,登记为学徒。
  莫玲珑让她们回茶楼,自己则去都察院,问问案子进展。
  霍娇却不依,她低头固执地重复:“我有力气。”
  可以帮你打架。
  “用不着力气。”莫玲珑无奈,劝不动只好由着她跟着。
  都察院跟京兆府氛围完全不同,肃穆而冷清。
  莫玲珑说明来意后,门子进去问过,出来回她:“差爷出去了,但听说案子两天后在京畿道开审。”
  竟比她想的还要快!
  心里的石头落地,莫玲珑对霍娇说:“走,带你去买两件衣服。”
  “我有衣服穿!”霍娇不肯。
  她现在穿茶楼跑堂的衣服,虽然大一些,但是新的。
  她也已经知道,莫娘子不是茶楼的东家,也只是月月拿钱的伙计。
  怎好让她给自己花钱?
  “可你不是跑堂,你要跟我在灶房做事,得有个样子。”莫玲珑严肃地说。
  “灶房?”霍娇呆呆地看着她,“莫娘子你让我在灶房帮忙?”
  “以后叫师父吧。”莫玲珑不笑的时候,让人看不出情绪。
  她的确需要一个打下手的助手。
  这个人得能吃练基本功的苦,又不会半途而废。
  师。父。
  莫娘子要教她手艺……吗?
  霍娇呆呆看着莫玲珑。她站在都察院门内侧,日光从侧方打下来,照着她平静美丽的脸,而肩膀以下隐在暗影里。
  仿如佛龛中沐浴神光的观音。
  霍娇张了张嘴,不敢说话,生怕一说话,眼前的一切像梦里的肘子一样消失。
  “不愿意?不过,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莫玲珑摸了摸她的脑袋,还小啊,才12岁。
  那把她留在茶楼跑堂也行。
  感受着头发上温和的重量,霍娇脑袋瓜子嗡的一下。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莫娘子她说让自己进灶房。
  以后,她就是师父了。
  霍娇啪地一下跪下,额头重重触地:“师父!”
  “咚”的一声,把都察院的门子都吓了一跳。
  莫玲珑往后退了一步,把小姑娘拉起来:“别跪了。我们女孩子精贵呀,以后都不要轻易下跪。”
  不知为何,小雌鹰一般的霍娇因为这句话哭得泣不成声。
  混在乞儿堆里风餐露宿,被打得浑身是伤时,被人识破女儿身有意轻薄时,她都没有哭。
  却轻易叫这句话惹出了眼泪。
  莫玲珑无奈等着小丫头哭完,把人带回茶楼。
  走出没多远,跟前次来拿陆如冈的差役迎面碰上,她眼睛一亮,上前福了福:“差爷,民女莫玲珑,来都察院是想问……”
  “来问传唤文书是吧?刚给你送去茶楼,给!”差役拿出一张盖了红印的纸递给她,“莫姑娘,两日后巳时,凭文书赴京畿道听审,有何证据也一并带上。”
  莫玲珑接过逐字逐句地看到下面红印处的“冯平忠签”,听他又肃声说,“违限不到,依律究治!姑娘,这案子经三司会审,最后还要呈皇上。你可知干系?”
  “谢谢差爷,民女知道!”
  送别差役,莫玲珑将文书再次看过一遍,角对角边对边地折起收好。
  我
  准备好了。
  陆如冈,你准备好了吗?
  两日后,京畿道。
  位于上京城西的京畿道,隶属于都察院。
  沉重的大门上方,用树脂漆黑的大块匾额上,镂刻着端凝刚正的三个大字,连左右挎刀肃立的乌衣护卫,都显得格外凶悍。
  莫玲珑核验过传唤文书,走进大门。
  霍娇挨着她,有些隐隐的发抖。
  莫玲珑无奈看向何芷,想把孩子交给她,却发现何芷脸色也发白。
  她缓了缓声,说:“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进去。”
  “不,我们等你!”加上何望兰,三人声音异口同声坚持。
  穿过森然的大门,一名差役引她进院,走向院中坐北朝南的那间审案大堂。
  不知是否惯例,这间厅堂是整个院里最大的一间。
  连内部的空间都格外阔大,炎炎的夏日里,丝丝阴凉。
  审案的官员还未到场,但作为本案的“被告”陆如冈已经到了。
  因他是官身,身上未戴枷,一连穿了几日的常服皱巴,散发着汗酸味,脸上胡茬已高,眼里拉满血丝。
  不再是意气风发的探花郎模样。
  差役扬声一报,陆如冈转身看到款款而来的莫玲珑,心里一紧,袖中的双手握紧了。
  再次看到她,竟比自己想象中更紧张。
  回想那一日在茶楼,莫玲珑眼中令他陌生的冷漠,陆如冈心里慌乱,他要是现在改口不退婚,还奏效吗?
  想到这里,陆如冈抬眼看向一眼也不看自己的女子,可已经在嗓子眼的那一声“玲珑”,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多时,院内鸣了下钟,余音中,两列手持棍杖的差役小跑进来,分列在堂上两侧。
  接着,审案大堂通往后堂的侧门内,鱼贯而出几个身穿不同颜色官服的身影。
  陆如冈抬眼看了一下,浑身一僵,心跳猛地快了几分。
  只见打头的是左都御史,其后跟着的是刑部尚书和侍郎,大理寺卿和少卿。
  这阵仗,就是审什么株连九族的谋反大罪,也够了。
  陆如冈额头的冷汗沿着脸颊,一路滴落到地上。
  莫玲珑不知他们身上官职,反而面无异色。
  几位官员落座后,案下的员外郎开始宣读讼词,莫玲珑听着她写在诉状中的种种,心情格外平静。
  员外郎念完,“啪”的一声,高高的长案上,坐于正中的刑部尚书敲下惊堂木:“陆如冈何在?”
  陆如冈垂下眼不敢看上面的人,木然地一揖:“下官在。”
  “本官问你,你同金安府城东的莫玲珑可有婚约?”
  “回大人,是。”陆如冈果断地说。
  莫玲珑瞥过去一眼,眸光冷冷。
  又是“啪”的一声惊堂木响,刑部尚书面色沉沉,令人看不出任何端倪:“那你是否在春闱后退婚?”
  陆如冈抬起拉满了血丝的眼,忽然大声:“大人,下官从未退婚,下官冤枉啊!”
  莫玲珑收回目光心中冷笑,他打的果然是这个主意,死到临头准备反水说没退婚,准备耍赖了!
  刑部尚书刘尚德看着堂下两人,心里烦躁。
  章炳光相中了探花郎的事,他们都知道,也因此这桩案子刑部侍郎不敢接,大理寺估摸着也是这样,拉拉杂杂来一堆人,好让章尚书即便丢脸,有气也不好对着一个人撒。
  “下官春闱前就与莫玲珑定下婚约,准备在京站稳脚跟后完婚,不知道为何,本官的未婚妻却突然地从金安来到上京,状告我悔婚。大人,下官属实冤枉啊!”
  刘尚德看了眼陆如冈,心想此人不怪能得章大人赏识,是个识时务的。
  他们接到案子上堂之前,早有私下讨论,陆如冈此时要是悔过认错求得原谅,婚约如期,这事也就大事化小了。
  因此,刘尚德看向莫玲珑:“莫姑娘,如你诉状所写,陆如冈与你确有婚约,如今他说不曾违背婚约,你可愿收回诉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