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傅润微微摇晃踮地的脚一顿,抽走右手,“孤的病,有太医们诊治,你放心罢,死不了。”
  他在黑暗中难以树立威严,太不安了,又不知道对方的神情,是以真心话到嘴边统统咽下去。
  比如……为什么替他换了香囊里的香料。
  比如……是不是早就察觉了什么。
  又比如……和那个长得不错的小宫女是什么关系,他有没有亲手杀她,难道真的很重要?
  醉意加深,血液沸涌,傅润不能思考,迷迷糊糊觉得一切都在离他远去,不由抱住赵彗之的腰,脸颊靠着坚实僵硬的胸膛下意识蹭了蹭,“你抱我下去。”
  “为什么?”
  “因为……”傅润双目无神,仰起脸朝赵彗之笑,自得又寂寥,“这不是我该坐着的地方。这是我抢来的。你都知道罢?我是弑父篡位的、狗皇帝,我的皇位得之不正。嗯,你要杀我么?”
  赵彗之一愣。
  傅润紧紧拽住赵彗之的衣角,勉强站起来,很快又跌倒在地。他醉得神志不清,逐渐说起胡话来。
  “陛下醉了。”赵彗之蹲下,把傅润的外衫脱了,解开衣襟最上方的梅花扣让他透气,“我扶你回寝殿歇息。”
  傅润摇头,哼哼唧唧不肯起来,索性耍无赖双手勾住赵彗之的脖子,“你亲亲我。”
  赵彗之眸中闪过暗色,“傅润——”
  傅润闻声竟胡乱地亲上去,只亲到赵彗之的下巴,嗔命道:“不许杀我。我是你夫君。”
  赵彗之目光柔和,低声应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美人的脊背,心不在焉。
  今夜是元宵,新的一年即将启程,有的人也必须离开。
  如果他和师父能治好傅润所有的病,傅润和赵家的关系或许不会恶化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赵彗之冷静地分析局势,默默设想自己回金匮以后傅润会如何,忽然嘴角一热。
  傅润整个人坐在赵彗之的身上,伸出舌尖舔赵彗之的唇,又小声说悄悄话:“你怎么不亲我?”
  赵彗之:“……”
  两人对视,一个忍耐着下流的欲念,一个横竖看不见、凤眸湿漉漉撩人。
  唇齿纠缠。
  春衫褪尽。
  在这之后,傅润的意识断断续续的。
  耳边落满暗哑的低语和诱哄。
  彗之、彗之……
  殿外两盏红灯笼摇摇欲坠,像两颗火红色的彗星,烧尽黑暗。
  彗之、彗之……
  可是傅润直到热得失去意识,也没有听见除喘/息以外的任何声音。
  火红色的彗星总没有坠落。
  他披着一件宽大的浅青色竹纹金带衫侧卧于榻,长腿并拢,脚踝泛红,双足踩进雪白的狐绒。
  少年吹灭内殿所有燃烧殆尽的红烛,坐回床边,最后极尽温柔地亲了他的手腕一下。
  美人睡得不大舒服,纤长的睫毛挂着泪,手边是一大盒从长乐宫的墙上取下来收好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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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号晚】真没有“意识流”啊(笑),不过既然有同学觉得写得不清楚,加了1300字“写实”内容。
  两处诗词,一是宋徽宗元宵节所作《满庭芳》,一是元人郑元祐所作《元宵怀钱塘》。
  第五十一章 巡幸
  赵彗之走了。
  傅润笃定如此。
  他侧身坐起打开木盒,浅青色外衫滑落至腰腹,殿内固然熏暖,不着寸缕还是有些冷的。
  昨夜目疾发作以后的记忆断断续续,勉强回想一番,最多的是热,还有……
  傅润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将赵彗之留下的衣裳往肩上盖,又用脚把堆在榻边的白狐裘踢过来。
  他刚醒,整个人都是蒙的,忽然想起什么,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胸膛和腿间。
  ……
  “你的有我大么?”得意洋洋。
  少年明显一怔,哑声低笑:“不知道。”
  ……
  “拿、拿出去,别进呜——我难受,彗之,彗之,你别让它进来……”
  细密的吻落在他发颤湿润的睫毛上,“哥哥忍一忍,泄出来就舒服了,再吃半寸好不好?”
  ……
  漆黑的热雾像暮春的柳絮,随呼吸落在肌肤上,挣脱不得。
  愈陷愈深,愈缠愈紧。
  被陌生的东西侵犯引起的战栗仿佛还留在身体里。
  傅润怔怔地抓了一把头发,眸中浮现茫然,旋即转为恼怒、勃然大怒和旁的什么。
  腿一动作,某处更是传来难以启齿的酸软。
  少年冷淡克制的喘/息犹在耳畔,来回刺激他即将啪叽绷断的神经。
  不,冷静,冷静。
  对了,御用监新制的木盒——
  傅润忍着想杀人的念头披衣下榻,别扭地在承元殿内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第二个盒子。
  他一步一顿地回到后殿,“忍辱负重”地翻拣木盒中的玉佩,呼吸渐渐带上咬牙切齿的意味。
  看来昨夜赵彗之只带了一个木盒来。
  所谓御用监做好的暖玉应是他醉酒后产生的幻觉。
  那么、那么……进来弄他的不就是……
  又热又硬,倒不是很——
  傅润脸热,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臊的,仔细想想某人那句“不知道”,竟额外生出两分高兴。
  他虽是皇帝,毕竟年轻要强,不能免俗。
  意识到自己的或许比赵彗之的“厉害”,堵在傅润胸口的恶气勉强消下去,偶尔么浮上来炸毛。
  外边天蒙蒙亮。
  星月黯淡,虫鸣低微。
  过了一盏茶工夫,前殿突然传来开锁推门的吱呀声。
  周总管带着十六名太监候在毡帘外,小声道:
  “奴婢们问陛下安。不知陛下醒了没有?”
  傅润清了清嗓子,关上木盒,“进来。”
  “欸。”周总管心细如发,审时度势,即便身为司礼监大太监、理当是诸位大珰之首,平时却也不与刘福、王长全等人争露脸的机会,毕恭毕敬垂着头问:“陛下今日要在何处用膳?”
  其余太监有样学样不敢擅自直视天颜。
  只是殿内隐约飘散着一丝半缕木樨脂膏的甜腻气味。
  鲜少歇在承元殿的陛下为何驱散宫人独自在此过夜,为何衣衫不整……
  太监们个个是人精,心想不知是哪个小宫女承了恩,可惜暂时不能入后宫,有赵皇后在呢。
  傅润莫名怅然,正想脱了金带衫,瞥见胸膛上遮不住的吻痕,手一顿,“孤、先、沐、浴。”
  周总管忍住好奇,一板一眼道:“奴婢这就去叫水。”
  太监们垂眼闭嘴,井然有序地分工干活,并未发现他们的陛下双手抱膝坐在榻上出神。
  *
  赵彗之真的走了。
  一封信也未留。
  乡下来的家伙,不知礼数。
  趁人之危弄、弄了他,就这么逃了。混账东西。
  赵坼对此毫不知情,上朝时反而惴惴不安一再示好,言语间流露出一点告老还乡的意思。
  傅润猜不透赵坼在想什么,因记恨那一巴掌,索性装糊涂,拘着赵坼以及亲兵不准他们出城。
  儿子“畏罪潜逃”,老子总得留着当人质吧。
  尽管目前的他未必能控制住将士里威望最高的赵将军。
  “殿下,那夜俺蹲在树上望风,见那姓赵的暗卫戴着面具来,殿下曾交代俺们不要和他起冲突,俺就走了……唉!早知道欃枪是个奸贼、居然敢掠走殿下的女人,俺一定——”
  傅润趴在桌上批折子,横平竖直写了个“再议”,心烦意乱道:
  “你一定如何?”
  高鲸猛然刹住嘴,收敛邪性,瞅瞅站在一旁不吭声的兄长,夸下海口:
  “俺们兄弟两擅侦察,力气或不如他,可是殿下调去工部办事的白苏、杜衡,哦还有在西北大营的将罴,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内家高手,派两个哥哥出去,不须一天,提头来见!”
  傅润拿帕子擦手腕处蹭到的朱墨,“提谁的头?”
  高鲸:“欃枪的人头。反了他了,俺们娘娘是赵家女,岂是寻常弱女子,还不知谁怕谁呢。”
  “……”傅润淡淡地望了一眼高鲸,“不许去。皇后的事……嗯,你倒能帮上几分忙。”
  高鲸收到主子怜悯中带着比较的眼神,虎躯一震,右手在空中徒劳地抓了两把。
  “不是,殿下,那个、俺吧,俺堂堂八尺汉子,咋个扮皇后哩。”
  傅润翻开一封参江修夔的折子,颇为惊讶,坐直了蘸取朱墨,“……就你了。你们都下去罢。”
  高鲸敢怒不敢言,对镜“贴花黄”,脑补出一场大戏:
  一个常在后宫行走、身份卑微的暗卫,对高大强健的皇后一见钟情,遂趁殿下目疾发作,大闹承元殿。殿下是君子,不夺人所好,忍痛割爱。于是乎,暗卫抱得美人归,双双归隐山林……
  真是凄美哀绝又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