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杨陶一趟趟从烤箱里端出烤好的面包胚,将其平放在制作台最大的组装区上。光是第一层底座,就用了足足六块蛋糕胚。铺好第一层后,还要继续向上不断加高,将扎实的蛋糕胚层层叠放,再用锯齿刀将蛋糕的边缘修整成光滑的圆形。
  杨陶对自己修造型的技术十分满意,等待下一块蛋糕胚烤好的间隙还有空抱着锯齿刀,靠在桌边赞叹自己的作品:“天,我简直是做蛋糕的天才,这形状修的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各人忙着各人的工作,本来杨陶也没打算得到回应,就是自吹自擂哄哄自己,没想到沉浸在各种颜色的像素块之间的胡鹭却突然抬头,朝杨陶笑着回应:“我也觉得,你做得特别好。”
  杨陶不负众望地扭捏起来,他觉得自己夸自己还可以说是开玩笑,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他还是个门外汉,一听就知道在开玩笑。但听见胡鹭也顺着那没脸没皮的话真心夸赞,杨陶顿时尴尬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你好好切糖,不要分心。”杨陶推着胡鹭的脸,强行让他重新专注于手上的糖块。他偷偷看两眼贵舜和唐兰山,见两人好似全然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从始至终都专心于手中的糖,连脚都不曾动过半分,顿时松了口气,捂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挪到烤箱边暗自回味方才胡鹭忽然抬头时的模样。
  明眸皓齿。
  杨陶从没想过这个词会用在胡鹭这个大学毕业快五年的小富二代身上,但胡鹭方才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目,好似将迄今为止每一个盛夏的星光都藏进了瞳孔,笑容健朗又温柔,像杨陶今天早上吃的那块黄油吐司。
  捂着胸口,熟悉的频率再次开始跳动,眼看城门将要失守,烤箱的铃声及时将杨陶拉回现实。
  闻着香浓的面包香气,杨陶端出最后一块蛋糕胚,将其倒扣在自己已经修整好的蛋糕胚上。
  “桃桃,我贴一层翻糖。”贵舜说着,捧起一块足足有半人高的翻糖皮朝杨陶走来。
  为了保证蛋糕的美观,在商讨后众人决定使用翻糖来给蛋糕胚包边,再在翻糖上喷绘上底色,这样既不会露出蛋糕胚,还能给整体造型打上底色,不至于太突兀。
  随着纯白色的翻糖膏完整包裹住蛋糕胚,杨陶也在一边修整好了第二层蛋糕胚,两人互相配合,很快就包好了整个蛋糕底座。
  唐兰山正在拉制楼梯,他端着凝固好的半截台阶过来对着蛋糕胚上下比划,确定好楼梯弯曲的角度后又端着半截台阶回去。
  贵舜捏捏杨陶的脸颊:“待会自个儿去吃饭吧,我们中途不休息。”
  杨陶被捏得眯起眼睛直喊疼,逃出贵舜的魔掌后,他闷闷地坐在制作台边,看着忙碌的三人说:“你们都这么忙,我闲着不太好。”
  “你是我找的主讲人,本来就不需要做这些工作。”胡鹭说。他切完了全部的像素块,开始拼小人,那一个个像素块小的不能再小,除了方方正正的脸部能直接用一块大糖块充当,其余地方都得老老实实用小糖块慢慢拼。
  拼着拼着眼睛就看花了,手里的镊子和小糖人都有各自的想法,晕乎乎地要往外跑。
  杨陶挪到胡鹭身边帮忙烧小糖块:“说是这么说,但还是觉得自己有点碍事,感觉你们没了我,就像鱼没了自行车。”
  胡鹭忍俊不禁:“这是什么比喻?你是自行车?”
  “我是骑着自行车的鱼。”杨陶眉毛都耷拉下来,脖颈处漂亮的珍珠也显得没有方才的光泽。
  “那很厉害,你可以在岸上呼吸。”胡鹭忙安慰道,“别的队伍都没有像你这么好的主讲人,你才是我的必胜法宝。”
  “真是的,说话这么肉麻。”杨陶嘴上吐槽,但心里转眼间便乐开了花,他修理得干净整洁的眉毛重新扬起,珍珠再次大放光泽。
  随着胡鹭手里一个个像素小糖人的诞生,贵舜那边也搭好了镜子大楼的框架,唐兰山用镜面粉混在糖中拉扯,最终出来的效果虽然和真实的镜子还有差距,但已经能看出来反光效果不错了。
  由于镜子大楼立在蛋糕顶部,为了使蛋糕能撑住糖塑的重量,贵舜选择只搭楼的框架,将糖制镜面与框架粘合,这样做出来的成品既保留了完整的形态,重量也大大减轻,在蛋糕移动过程中也降低了倒塌的风险。
  各大糖艺赛事中,贵舜见多了原本精美的作品在抬进评奖区的途中摔碎成一地糖渣,甚至有已经上了展示台,却因为框架没搭好,在评分途中轰然坍塌的。
  做得怎么样是一道坎,运送也是一道坎,毕竟很少有大赛会让评委在杂乱的制作间里打分,哪怕造型再难移动,也得老老实实端出去。
  “简直是神作。”杨陶赞叹不已,他也带上了手套,等唐兰山将楼梯拼好,他便开始放小糖人。
  方方正正的小人呆头呆脑,眼神也十分蠢萌,都在努力地爬楼梯,有一只还脸朝地摔了一跤,门牙磕在台阶上,蓝色的像素块成了它的眼泪。
  杨陶极小心地捧着这几个小人,像捧着一团蒲公英,生怕自己的呼吸重了将它们吹散架。
  胡鹭做完小人后,属于他的工作就基本结束了,剩下的检查和加固工作,都交给了比赛经验极为丰富的贵舜去做。
  现在,站在镜头前的胡桃队成员,正严阵以待,看着贵舜用火枪点烧加固连接点,都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纵使自幼学习糖塑的唐兰山,此时也屏息凝神,他深知加固检查的环节十分考验人的眼力手力,有时一座糖塑的倒塌,往往就是因为某一个隐蔽的连接点的糖没有融好。
  若是能用铁丝加固,他们也省去了这些时间,但这次比赛的规定里明确说了不允许让任何不可食用的材料与蛋糕接触,所以使用支撑架的想法只能被放弃。
  “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的。”杨陶担心打扰到贵舜,极小声地贴着胡鹭说。
  胡鹭点点头:“我也觉得,一定可以的。”
  唐兰山附和:“没错。”
  贵舜手中的火枪时不时呼的一声喷出火焰,几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烈火可以很轻松的融化糖块,哪怕烧的时间多上0.1秒,都有可能让连接点的糖融化过度。
  如果说在场众人谁能担此重任,估计只有贵舜了。
  胡鹭半路出家,唐兰山以前只做重型糖塑,杨陶对糖艺的了解也仅限于身边这些人,唯独贵舜,是实打实从各个赛事中厮杀出来的糖艺师,抗压能力可见一斑。他们仨都只能摈住呼吸给贵舜加油,紧张得连眼睛也不敢眨。
  “咔——”
  轻轻一声糖块碎裂的声响,几人的心顿时一沉,杨陶已经开始准备安慰的话要怎么说了,没想到贵舜转过头,抛起自己手中被捏断的糖棍,张嘴稳稳接住。
  “没有任何问题。”贵舜嚼碎糖棍,放下话,“可以准备编辑视频发给组委会了。”
  “呀吼!!!”杨陶刚刚沉下去的心转瞬间腾飞而起,他雀跃地蹦跳着,扑倒贵舜身上紧紧抱着他,“我就知道我们绝对没问题!!!”
  贵舜被撞得摇摇晃晃,他无奈地拍拍杨陶的后背,在他耳边说:“这种时候你第一个不抱葫芦娃,他马上又要抑郁了。”
  杨陶嘿嘿傻乐两声,转头又扑向胡鹭,喜悦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他搂着胡鹭的脖子,整个人挂在胡鹭身上,“你太棒了,真的!”
  “是、是吗!”胡鹭激动地托住杨陶,一时难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傻愣愣地说,“我也没有出很大的力,都是他们两个撑起来的。”
  “哦对!”杨陶想起还没拥抱唐兰山,本想从胡鹭身上下去,但胡鹭不知不觉将他抱得很紧,他只能转头朝唐兰山露出灿烂的笑容,“还有兰山哥,你也是,特别厉害!”
  唐兰山唇角微微上扬,他礼貌地点头,谦逊地接下杨陶的夸赞。
  “好了,收拾摄像机,准备吃饭吧。”贵舜率先往盥洗室走去,边走边嘟囔,“手套全是糖,我就说还是做翻糖比较好。”
  几人听得明明白白,但都十分默契地没有说话。杨陶和胡鹭对视一眼,纷纷埋在对方肩头偷笑。唐兰山则顺手就开始收拾制作台,他刚下山不久,还弄不明白摄像机这些东西,自然不好多碰,免得弄出什么差错。
  杨陶拍拍胡鹭的后背,从他身上跳下来,“我把视频带回去了啊,看看还要不要加速,蛋糕放在这里吧,明天我带相机来拍照。”
  “相机?”唐兰山困惑,“今天这两台不行吗?”
  杨陶忙着拆内存卡,于是曾在娱乐圈打拼五年终失败的胡鹭承担起向唐兰山科普的职责:“简单来说,这是摄像机,录视频用的,拍照不好看。陶陶要重新拿相机来拍,相机主要是拍静态照片,录视频不好用。两个虽然都有拍摄功能,但是侧重点不同。”
  “受教了。”唐兰山双手抱拳,朝胡鹭拱手行礼。
  “不敢,我也是门外汉,陶陶才是专业人士。”胡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