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瞿淳看着养心殿内塌了一半的门窗、悠哉游哉陪大皇子过招的谢指挥使、被缚的嘉宁长公主、皇后娘娘、惠贵妃、大皇子妃等人,不由得愣住了,“这…这是唱哪儿出啊?”
  王霁连忙迎了上去,在他身边站定,王丘走得慢些,率先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龙鳞卫的瞿将军吧?”
  为保龙鳞卫独立隐秘,瞿淳从未与朝臣有过半分牵扯,他看着面前长相略有相似的一老一少,那位官服绣仙鹤的便应当是王阁老,另一位官服绣孔雀的便应当是其子户部侍郎王霁。
  他并未回礼,而是狐疑道:“龙鳞卫乃天子亲军,尔等如何知晓?”
  王丘面不改色道:“圣上龙体欠安,便令大皇子监国,今日事出有因,我等皆是听殿下提及。”
  言下之意便是,应天帝既将龙鳞卫之事告知监国皇子,分明是属意其为储君。
  瞿淳握紧了刀鞘,不明白应天帝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一个监国的皇子。
  王霁也出声附和,“谢家不满圣上的决断,竟然起兵想要逼宫造反,还请瞿将军出手相助。”
  瞿淳并不接话,只道:“不知圣上现在何处?”
  王霁赶紧告状,“圣上遭皇后与谢家毒手,已是危在旦夕,方才大皇子一剑斩了那害助纣为虐的太医,谢枕川见事情败露,便要对殿下痛下杀手!”
  那名太医的尸体被瞿淳看在眼里,脖颈处切口与大皇子手中长剑一致,剑身还沾着血迹,的确是他所杀。
  他快步行至榻前,见应天帝气息奄奄的模样,立即震怒。他双目赤红,挥刀加入战局,“殿下,末将来助!”
  殿外龙鳞卫闻声而动,与谢枕川带来的人马厮杀成一团,奈何龙鳞卫人多势众,刀光剑影间,谢家军渐显颓势,眼看便要落入下风。
  就在这时,一阵所有人都不曾预料的异动响起。
  一块金砖毫无征兆地塌陷,紧接着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一道黑沉沉的密道赫然出现在殿中空地上。
  龙鳞卫反应极快,十人瞬间脱出战局,飞身至密道前,拔刀成阵,并未贸然上前。
  像是并未察觉此间险象,密道口的一片暗色里,“悄悄”探出半个头来。
  那人未着头甲,乌发盘成宫中最为常见的桃心髻,随意别了一支堆纱桃花簪,发丝乌汪汪的,如浸过墨的绸缎,两侧鬓发微微卷曲,更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她只露出一小半脑袋,明亮的圆眼睛小心又警觉地张望着。
  双拳难敌四手,谢枕川被瞿淳与褚萧和的一刀一剑逼得后退半步,余光瞥见那双眼时,枪势骤然一变,枪尾重重顿地,只听得一道金铁交鸣之声,金砖应声碎裂,气劲如涟漪般扩散,硬生生将两人震退数步。
  他侧身而立,长枪斜指地面,垂眸望向密道,微微地笑了。
  第126章 大结局(上)
  ◎凤眸中凌厉还未褪尽,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艳。◎
  “退后!”
  “殿下当心!”
  褚萧和被谢枕川这一式逼得连退数十步,方才那十名龙鳞卫立刻变换了阵型,将他护在身后,确认大皇子无恙后,复又小心翼翼朝密道口包抄过去。
  梨瓷慢慢拾阶而上,才探出半个脑袋,便已经看到了一圈明晃晃的刀刃。
  她有些害怕,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仍是迅速地踩了一脚台阶上的机关,便提着裙摆走了出来。
  见密道已经闭合,梨瓷在心中为褚萧懿轻舒了一口气,连忙虚张声势道:“你、你们别过来!”
  “玉石俱焚”的威胁才只说了一半,她还未来得及将手中的玉玺高高举起,素银长枪已如游龙破空,轻轻松松挑落面前刀刃,禁军潮水般退散,梨瓷面前瞬间空出大半,很快又落入一个带着淡淡茶香的怀抱,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像是雨后饮了一杯武夷岩茶,云气翻涌,骤雨初歇,才冲刷出厚重而清冽的岩骨花香。
  梨瓷方才还紧握成拳的手指已经放松下来,提溜着包裹玉玺的布帛,圆圆的眼眸也弯成月牙,全无方才的惊慌。
  揽她入怀,谢枕川心中高悬已久的担忧这才渐渐平息,他收紧了臂弯,心跳却愈发震耳欲聋。
  “给本王拿下!”
  褚萧和已经认出这作宫女打扮的女子正是梨瓷,见两人相拥,心中报复的念头立刻汹涌翻腾起来,当即不怀好意地喝令。
  “是!”
  龙鳞卫的应答刚落,一排箭矢已破空而去。
  谢枕川抱着她飞身跃起,箭矢堪堪擦过衣角,深深钉入朱漆廊柱。
  他神色依旧从容,甚至还有心朝梨瓷打趣,弯了弯唇角道:“好像重了些。”
  梨瓷一颗心紧张得怦怦跳,当然不敢说自己抱着玉玺,欲盖弥彰道:“是我长胖了!”
  谢枕川自然也瞧见了她手中提着一个物件,那东西是用登莱进贡的文登葛包裹着的,多半是出自宫中,只是见她未曾提及,便也没有点破。
  有梨瓷在,谢枕川便不愿再打了,干脆扬声道:“瞿将军,龙鳞卫世代忠君,你确定今日真要助这个弑君弑父、夺权篡位的逆贼?”
  “本王乃奉诏监国,便是登基为帝,也是堂堂正正,受命于天,何曾轮到你来置喙?!”
  褚萧和咬牙切齿,朝一旁的龙鳞卫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个擅闯宫禁、逼宫造反的贼人拿下,格杀勿论!”
  银枪横扫,如流星飞电,劈开密织的刀光剑影。
  “殿下这般急切…”谢枕川手中枪尖点地,石屑飞溅中迸出数点金星,金石相击之声却不如他所言之事惊心,“是要堵天下悠悠众口么?”
  “江太医乃王家引荐,太医院记档有据可查。而殿下自称奉诏监国,微臣有一事不解。”
  “便是王家引荐,也不过是一时失察,上了你的当!”褚萧和下意识反驳,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恨不得亲身上阵,偏生又打不过谢枕川。
  他转头看向瞿淳,见那傻大个当真停手问道:“不知谢大人何事不解?”
  谢枕川抬眸,眼底寒芒乍现,“大皇子殿下奉皇命监国以来,已计发七道京中官员调令,其中近半涉及三品以上的大员,只是不知这几位大员调令的制书为何未钤玺印?殿下既然是奉诏监国,不知玉玺何在?”
  王霁的额上已经冒出冷汗来。
  假玉玺是他找匠人刻制的,因为时间紧,工期赶,材质和玺印终究有所差别,这差别虽然细微,但并非不可分辨,哪里敢拿出来见人?
  王丘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他强自镇定,苍老的声音仍旧显露出些许疲态,“玉玺自然在玉玺该在的地方,谢大人此话是何意,诛杀一个反贼,难道还要下旨不成?”
  瞿淳敏锐地感受到了王家父子不同寻常的慌乱,转头道:“末将斗胆,请殿下出示调用龙鳞卫的诏书。”
  褚萧和有片刻哑然,很快反应过来,“父皇性命危在旦夕,你们却在此纠缠一块死物,还是玉玺重要,还是父皇和我朝的江山重要?!”
  他狰狞的目光钉住谢枕川,“你口口声声说本王监国圣旨的玺印为假,证据呢!”
  谢枕川自然有证据,取两份圣旨来对比便知是真是假,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怀中人已将手中之物轻轻举起,梨瓷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便不太有底气,似乎还有一点不好意思,“你们是在找这个么?”
  一时之间,殿中似乎连呼吸声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皆聚于此,看那双柔若无骨的手一点一点揭开那片素色的文登葛,露出细腻如脂、洁白无瑕的玉色,是用整块和田玉雕刻而成,五爪金龙腾飞于山海之上,气势磅礴。
  谨慎起见,瞿淳还是仔细甄别了一番,又取来应天帝在位时的圣旨对比,这才确认无误。
  “不可能!”褚萧和踉跄后退两步,面色已然扭曲,“玉玺怎么会在你手中?!”
  梨瓷只当是在表扬自己,眉眼弯弯的,还有一点小得意,“是我捡到的。”
  谢枕川也配合地挑眉,露出称赞的神色,“阿瓷当真厉害,他们在宫中苦寻许久,仍是一无所获,偏偏你才来,便寻着了。”
  “荒谬,荒谬!父皇怎会将社稷重器托付给你这等——”褚萧和目不转睛地看着梨瓷,“分明该是本王的!”
  “是我捡到的,”见褚萧和似乎没听清楚,梨瓷好心地重申了一遍,又老老实实地说出心中所想,“既然圣上并未将玉玺托付给殿下,就说明圣上也不愿它落在殿下手中。”
  褚萧和好似还没听到,仍旧死死地盯着梨瓷,露出痴狂之色。
  谢枕川银枪横栏,上前半步,不露痕迹地挡在梨瓷身前,将她的身形严实掩住。
  他声音沉定,情绪也敛得一丝不露,全然不见半分杀意,只道“既然如此,便请瞿将军将反贼拿下。”
  局势瞬息倾覆,王丘与王霁已经颓然跪地,两方的人质早在瞿淳到来时便已交给了龙鳞卫,龙鳞卫拆掉了嘉宁长公主和谢流萦腕间绳索,重新恢复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