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阿瓷既然知道我是爱管束人的性子,除却管束你吃食、管束你喝药,自然也是要管束你纳小的。”
  梨瓷这下连眼睛都忘记眨了,直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总算是替他想出了理由,“恕瑾哥哥,方才宴上你是不是饮酒了呀?”
  【作者有话说】
  我还在努力,先放一更。
  第90章 省心
  ◎身边最不省心的那个已经开始捣乱了。◎
  谢枕川冷哼一声。
  虽是恩荣宴,不过因着近日又有濯影司在调查春闱舞弊的流言四起,兼之谢枕川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他今日所过之处,无不是鸡犬噤声,奸邪惊骇,百十文官凑在一处,气势上竟也远远不及他一人,偶有几个问心无愧之人,想来结交敬酒的,想要上前结交敬酒的,也都被他一一拒绝,只是他坐在上席,开宴时三杯御酒却是免不了的。
  可那谢徵席间饮的酒分明比自己还多几分,他表露心迹时,怎的不见梨瓷这般问话?
  谢枕川越想心中酸意越甚,他微微垂眸,掩下眼中汹涌的情绪,只是语气不免幽怨起来,“不及探花郎十一。”
  梨瓷完全没察觉他话里的醋意,甚至还点点头,斩钉截铁道:“那便是喝了。”
  ……谢枕川气得不轻。
  饮醉的分明是她,不过是生辰宴上一杯醴酒、一杯葡萄酒,她便哄得自己拳拳之忱吐露了心声,转头却又将自己的陈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谢枕川心中气恼,恨她是个榆木脑袋,偏生还没有生气的名分,只能压下心头的情绪,幽幽道:“嗯,大约的确是我喝醉了,不然怎会忘了,假的永远代替不了真的。”
  这话说得越发扑朔迷离了。
  “什么真的假的呀?”梨瓷听得摸不着头脑,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恕瑾哥哥,你真的喝醉了,我扶你去用些醒酒汤可好?”
  她说着,便要去拉过谢枕川的袖袍,好让他借力靠在自己身上。
  谢枕川只让她扯着自己的袖子,身子却岿然不动,他并未应好,反而借着“酒意”,理直气壮地兴师问罪起来,“方才那谢徵明明不愿入赘,还妄想与阿瓷结亲,为何不拒绝?”
  他那番“不要着急拒绝”的话,一听便知是哄小孩的,她竟然还中计了,也不知中的是那厮的缓兵之计,还是美人计了。
  梨瓷老老实实答道:“我拒绝了呀。”
  “哦?”谢枕川气极反笑,只当她是拿话来哄自己,“看来我真是醉得不轻,居然连个阿瓷的一个‘不’字都不曾听见,莫不是在梦中拒绝的?”
  “虽未言明,但我心中当真是这样想的,”梨瓷见他不信,认真地同他解释起来,“两家本是旧识,他方才都那样说了,总要留些颜面。日后由兄长或者爹娘出面替我拒绝,自然也是一样的。”
  说罢,她又顺着谢枕川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展颜道:“说来也巧,生辰宴那晚,我的确做了一个梦。”
  谢枕川的心情还不大好,此刻也只是懒洋洋地抬眸看她,“梦到了什么?”
  梨瓷眼中泛起潋滟波光,如数家珍道:“梦到了我的未来夫婿,他喂我吃葡萄,甜津津的,还答应我,他会入赘的。”
  她笑得眉眼弯弯,全然没发现身旁人骤然睁大的瞳仁。
  谢枕川看起来很镇定。
  方才的气恼、不甘,以及浓浓的醋意,都在听到梨瓷那番话的瞬间烟消云散了,紧接而来的便是欣喜若狂。
  这和她答应与我成亲有什么区别?
  他听见自己朝梨瓷道:“阿瓷,你先在此处等我片刻。”
  说罢,谢枕川便转身进了假山。
  此处山景深幽,除却奇瘦险石,还有一处飞瀑,从假山高处跌落下来,又引水为涧。
  谢枕川掬起一捧清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滚落,冰凉的山涧也浇不灭心间的灼热,他索性将整张脸都埋进水中,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总算是冷静了些。
  他在心中回味这方才那句话,越想心中越是甘甜,又反复了几次,这才拿出随身的锦帕,仔细擦拭干净脸上的水珠,整理好仪容,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春光宛如一层薄纱,轻柔地漏过假山石洞,落在有情人的身上。
  山石间忍冬花并蒂而生,一朵银白,一朵鹅黄,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怡人的花香在假山四周弥漫开来,与草木的绿意交融在一起,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偶有彩蝶翩跹而至,在花丛间上下翻飞,也成双成对。
  梨瓷乖乖地站在原地等他,此刻见他出来,便弯唇笑了起来。
  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万籁俱寂,谢枕川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周遭的一切都如年久的画卷般褪去了色彩,唯余眼前这一抹笑靥,带着最耀眼的光,直直地撞进了他的心中。
  他在她面前站定,身姿挺拔如松。
  “阿瓷,”谢枕川语气缓慢,又郑重其事,一字一顿皆透出难言的蛊惑,“我有话要对你说。”
  梨瓷仰起脸看他,长长的睫羽扑闪着,也像一只蹁跹的碟,“恕瑾哥哥想说什么?”
  谢枕川张口欲言,旁边却突兀地响起一道醉醺醺的声音道:“谢、谢大人,不想能在此处遇到您,来,让下官敬您一杯!”
  谢枕川转头看去,眸色骤冷。
  那人手里还抱着酒壶,满满盛了一大杯,正要仰头一饮而尽,忽而听得一道如雷贯耳的凛声,“王侍郎,上次饮酒上朝的弹劾,怕是已经忘了?”
  王侍郎浑身一颤,酒意顿时醒了大半,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他慌乱地转头,看到谢枕川身边那位容貌绝世的姑娘,立刻又捂上了自己眼睛,“下官有眼无珠,您忙,您继续。”
  说罢便逃也似地退开了。
  梨瓷也没觉得被人打扰,看着王侍郎仿佛川剧变脸似的反应,只觉得新奇有趣,甚至没忍住笑了起来。
  谢枕川轻咳一声,只是微微泛红的耳尖泄露了他此刻的些许赧然,他不着痕迹地将梨瓷的注意力拉回,重新敛去了脸上的情绪,正色道:“首先,容我澄清一事——”
  几乎同时,又有一道熟悉的男声兀自插了进来,“谢大人,你在此处作甚——”
  谌庭的话刚说到一半,便看到了谢枕川几乎要吃人的眼神,还有站在他身旁,歪着头、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梨瓷,他立即闭嘴,识相地拱手告退。
  再次被人打断,谢枕川深深地吸一口气,带着忍冬花香的空气沁入肺腑,稍稍平复了翻涌的心绪。
  隔着袖袍,他轻柔而又坚定地捧起梨瓷的手腕,让她重新看向自己。
  梨瓷也顺从地回望向他。
  谢枕川面上那双凤眸生得极为动人,只可惜平日里深邃如寒潭,波澜不惊,几乎不带什么情绪。今日不知为何,寒潭之上的烟岚云岫已然散去,清澈透亮好似山涧里浸过的墨玉,眼中浓重的情意也在也如墨遇水一般化开,只消望上一眼,便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虽然不知他要说什么,梨瓷却不觉屏住了呼吸,一颗心已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今日我并未——”
  他话音未落,梨瓷已然神色慌乱地朝他身后望去,不等他反应,那只柔软的手突然反握住他,拽着人往他方才藏身的假山深处躲去。
  谢枕川被这突如其来的主动亲近弄得一怔,连着被人打断三次的怒意也顿时消散大半,看在梨瓷主动牵了自己的手的份上,他决意给那人留半条性命。
  不过很快,谢枕川便明白了梨瓷为何如此慌张了。
  假山缝隙间漏进的阳光斑驳陆离,他身量高些,此刻微微俯身,透过石孔往外望去,看清了来人之后,他眸光微微一滞,默默地收回了方才那句狠话。
  一行人正朝假山的方向缓步而来,为首的那名妇人一袭雍容华贵的宫装,步履之间仪态万千,正是他的母亲,嘉宁长公主。
  就在这时,又有另一人踏上了石径,两拨人在此相遇,皆停了下来。
  谌庭躬身行礼道:“微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免礼平身,”嘉宁长公主语气轻柔,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谌大人,不知你方才可曾见过本宫那位义女?”
  谌庭敛目垂首,眼观鼻、鼻观心道:“不曾。”
  嘉宁长公主只好又问,“那可曾见过恕瑾?”
  “这……”
  不过是一转头的功夫,两人便不见了,除了假山,还能是在哪里。
  谌庭微微迟疑,随后朝御花园中胡乱指了个方向,“微臣方才在那里见过谢大人,只是他似乎有事在身,不过寒暄了一句,他便匆匆离去了。”
  嘉宁长公主闻言,便微微侧身,朝底下人吩咐道:“派人去寻。”
  “是。”
  除了嘉宁长公主身边的两位大宫女,一行随侍很快散开,各自去寻人去了。
  谌庭心中一紧,“长公主殿下可是有急事要寻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