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噬月嘛,我在师父的手札上见过,她如今昏迷不醒,主要是此毒与我先前开给她的药方药性相克,好在有你那一碗参汤吊着,应无大碍,”薛伏桂看了一眼谢枕川的脸色,习惯性地问道:“师兄这是怎么了,我看你心脉急数,气乱于胸,要不要先替你把个脉?”
  “不必,”谢枕川无心同他插科打诨,只问道:“师父的手札怎么说?”
  薛伏桂总算是正经起来,“此毒产自西域,毒性缓慢,但却极为阴毒,每月毒发时患者便觉体内如岩浆翻涌,赤焰焚心。师父仙逝前也未研制出解药,好在有克制延缓之法。我今日先以金针封住她百会、神庭、人迎穴,再辅以汤药,稳住心脉和气血,最要紧的是尽快将她送去京城,师父早些年在京城外一座山上发现一处寒潭,可压制此毒,听闻大师兄最近也在京城游历,他一定有办法的。”
  听完这番话,谢枕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勉强稳住了心绪,“如此,便拜托师弟了。”
  “这是哪儿的话,小瓷是我的病人,和你有什么关系。”薛伏桂呛他一句,又让药童打开医箱,开始施针。
  足有小指那么长的金针刺入穴道,梨瓷却仍旧一点反应也无,好在几针下去,脉象较先前平稳些了。
  薛伏桂收了手,“汤药也差不多熬好了,服下再过个几个时辰,应当便能醒了。”
  谢枕川轻舒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又若无其事问道:“她如今昏迷不醒,可能听得见旁人说话?”
  “师兄是想用说话的方式,唤醒患者意识吗,”薛伏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是一种思路,只是此时毒与药相克,封闭了她的五感,怕是不能,还是得等到服了汤药之后才能好。”
  谢枕川实在难以形容自己此时心绪,像是失而复得,又像是什么也未曾得到。
  他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对了,你方才来时,可曾听见了什么人说话?”
  薛伏桂心直口快道:“听见了啊,你说你要去山西。”
  【作者有话说】
  一口气写了6400字,但是倒了两个flag,叹气,下一章一定写到哥哥出场,此时已经是5:54了,明天请假一天,修修文,补补觉,免得周末又昼夜颠倒[让我康康][玫瑰]
  第62章 重逢
  ◎忽见茫茫雪幕中出现一抹玄色身影,正踏着尺余深的积雪徐徐行来。◎
  再次听闻那两个字,谢枕川心中却弥漫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像是被料峭春风吹散的飞絮,明明已坠于尘埃,却又悄然扎根于地底,大起大落之间,已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他按下心中汹涌的思绪,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你应当是听错了。”
  “怎么可能呢,”薛伏桂可没那么好骗,据理力争道:“这院子里头没人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他又好奇地问,“你去山西做什么?那里有什么宝贝,还是有什么大案啊?”
  谢枕川顾及他还要为梨瓷诊病,勉强按下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声音沉静地威胁,“不该问的别问,不然送你去山西挖煤。”
  “那我还是想问,”薛伏桂嘿嘿一笑,“回头你把我送去梨家的矿场就成。”
  谢枕川抬眸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行啊,正好矿场名册要用户帖,免得人家天天‘薛神医’地叫着,不知你‘薛富贵’的大名。”
  这算是戳中薛伏桂的死穴了,他立刻老实道:“好好好,知道是你们濯影司的机密,我不问便是。”
  谢枕川哼笑一声,又道:“你方才说院中无人,这是为何?”
  薛伏桂“噢”了一声,“你出去这段时间,正好小瓷的兄长回来了,他听了我的话,已经决定过两日便北上带小瓷进京治病,正在与广成伯商议此事,至于其他人,应当都是去收拾行装了。”
  谢枕川眸中流露稍许意外之色。
  他先前听闻师弟说此毒要北上求医时,便已经决定亲自带梨瓷返京,毕竟她是受了自己的连带才遭此一劫,自己多些照拂也算是师出有名,不想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自己就算是将理由编出花来,也越不过这位嫡亲的兄长。
  薛伏桂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师兄若是已经看过了小瓷的病情,还是先请回吧,一会儿梨公子就来了,让他瞧见你在此处,只怕多有不便。”
  梨家虽是山西首富,但一贯秉承闷声发大财的宗旨,对两个儿女都保护得很好,梨固已然声名在外,儿子倒是没那么引人注目,也不知是何等人物。
  谢枕川虽然出身簪缨,但天资聪颖,又深谙人情世故,对商贾并无成见,何况此人还是梨瓷的兄长,不得不高看一眼。
  他有意要与梨瑄交好,便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兄,我留在此处,有何不便?”
  薛伏桂也不与他争执,存心为难道:“行,那你就留在此处,正好我在斟酌斟酌下一副药方,有几味药材需得碾成齑粉才行,你功力深厚,做这个活计正合适。”
  谢枕川看着躺在床上瓷娃娃一般了无生气的梨瓷,莫说是碾药了,只怕是让他试毒也甘之如饴。
  他也不计较薛伏桂这幅吆五喝六的样子,破天荒应了一声“好”。
  两人说话间,绣春已经端着熬好的汤药进了门,她眼眶还有些红肿,见谢枕川在此,正要行礼,他抬手阻了她,“快去喂药吧。”
  绣春试了试温度,又小心翼翼地用植杏堂特制的芦管替小姐喂了药,只盼着自家小姐快些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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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伏桂的方子还未曾拟好,便有一位年轻公子踏进了嘉禾苑的院门。
  他年纪大约二十四五,身着一身月白色竹报平安宋锦圆领袍,应是日夜兼程而来,面有倦色,仍看得出生了一副俊美容貌。
  绣春起身道:“少爷。”
  梨瑄自然看见了房中另外两人,却顾不上寒暄,快步径直走到床边,他见梨瓷神情安宁,比先前好了不少,总算是放心些许,“喂过药了吗?”
  绣春应道:“已经按照薛神医的吩咐,喂过了。”
  梨瑄点点头,又心急如焚问道:“薛神医,我妹妹的病情如何了?”
  薛伏桂又替梨瓷把了脉,缓缓道:“刚扎了针,又服了药,暂无大碍了,只是要稳固病情,根治此毒,还得如我先前所言,去那处寒潭压制药性,再寻我大师兄来看诊,他南来北往多年,擅解奇毒,定有办法的。”
  梨瑄也道:“我已与外祖商议过此事了,他已令人去备文书,后日便带阿瓷北上,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他顿了顿,见薛伏桂没有接话的意思,便继续道:“此去路途遥远,我实在担心幼妹病情,可否请薛神医与我兄妹二人同往?”
  薛伏桂思索片刻,应下了此事,“梨公子客气了,救死扶伤本是医者道义,我随你们一同前往便是。”
  梨瑄又是连声道谢,“薛神医对舍妹有救命之恩,在下实在无以为报,只有金银这等俗物聊表寸心,好在前些时日出海还得了些南洋的珍奇药材,还请薛神医一道笑纳。”
  这话说得着实妥帖,薛伏桂立刻笑得跟一棵老山参似的,“梨公子客气了,客气了。”
  妹妹的事情安顿得差不多了,梨瑄这才想起来一旁还有别人,他转头上下将谢枕川打量一番,见他生得神清骨秀,气度不凡,心知这便是那害得梨瓷中毒的濯影司指挥使了。
  方才还笑得春风化雨的一张俊脸立刻拉了下来,他明知故问道:“不知这位是哪家公子,怎的平白无故在舍妹院中?”
  到底是师出同门,薛伏桂开口替谢枕川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兄,也是当今濯影司指挥使谢枕川,便是他请我来为小瓷诊病的。”
  “哦~~”梨瑄拉长声音应了一句,不待谢枕川说话,又道:“妹妹病重,薛神医又特地嘱咐过需要静养,我方才还暗自思忖,是哪个厚颜无礼之辈在此处搅扰,原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谢枕川只将这番讥讽之言当成东风过耳,他朝梨瑄颔首致意,语气凝重而诚恳,“梨公子所言非虚,此事说来的确是我看顾不周,才害得梨瓷中毒,好在此事尚有转圜,我定当竭尽所能,将功补过。梨公子宽宏大量,万望海涵。”
  梨瑄已在外祖那里听得了谢枕川假借心悦梨瓷之名,骗过冯睿才耳目暗中收集证据之事,虽是将那些作奸犯科之人一网打尽,可是阿瓷与此事无关,她又何其无辜?!
  虽说是民不与官斗,但他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此事与谢大人无干,是舍妹生性纯良,不谙世事,又素来不懂得如何推拒旁人,才自食恶果,我等斗升小民,哪里值得谢大人挂心。您心怀家国大事,政务繁忙,自去料理便是。倘若阿瓷经此一事,能有所长进,懂得趋吉避凶,倒是我们梨家该谢过大人了。”
  又被这样冷嘲热讽一番,谢枕川面上仍无半点不虞之色,只是四两拨千斤道:“梨公子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