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北铭脚步微动,却被南玄一把按住了肩膀,冲他摇了摇头。就这片刻功夫,那只小松鼠已经一蹦一跳地蹿进草丛中,不一会儿便不见了。
  南玄心中暗叹,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世子手中果真没有无用之人,连只无用的松鼠也没有。
  梨瓷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香囊被带走,心中更多的还是新奇,转头看向谢枕川,“那枚香囊怎么办,它还会还给我吗?”
  谢枕川总算是称心了,面上却做出憾然之色,“这松鼠虽然机敏,但不通人性,恐怕是还不回来了,我拿别的物件同你赔罪如何?”
  “好吧,”梨瓷本来也不会和小松鼠计较,宽宏大量道:“那我就要这一碗杏子,再要一枚香囊吧。”
  “好,”谢枕川唇边又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乡试将至,这样精致的‘连中三元’绣样一时难寻,不知梨姑娘制这香囊所为何用,换成旁的绣样如何?”
  梨瓷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左右不过是为自己置备的,哪样都好,不过我还想在里边添方才那一味榄香。”
  谢枕川微微一怔,只觉云销雨霁,风和日暖,“是我拘囿了,竟不知阿瓷还有当女状元的雄心壮志。”
  梨瓷理所当然道:“我就是喜欢吃荔枝和龙眼嘛,核桃虽然有些涩口,但是仔细品来也有清甜。”
  谢枕川不由得失笑,的确是她的行事作风不假。
  他真心实意地朝梨瓷道歉,连眉眼也柔软起来,“那便更是我的不是了,未曾看好阿瓷的香囊,才让松鼠抢了去,阿瓷若别有所求,我亦言出必行。”
  梨瓷仔细想了想,一时也提不出别的请求,干脆就借着这个话头道:“那我还想问问,就是先前看中的那三位公子……谢大人上次所说的考验,不知安排得如何了?”
  谢枕川此前也算是体验了一番大起大落,心知她情窦未开,此刻便平心定气起来。
  他早有准备,先是微微蹙眉,又抬眸似小心翼翼打量她神色,这才道:“近来日不暇给,分身乏术,便托了南玄和北铭去办,还未来得及过问此事,不如便由他二人来说。”
  北铭刚想,看来大人的确是忙忘了,自己不是才禀报了此事么,转眼就听见谢枕川点了自己的名,“你先。”
  第55章 探悉
  ◎入赘也不过是一纸文书,如何束缚得住人心?◎
  北铭这才知道大人先前那两道吩咐是何用意了,合着自己也不全是去牵线搭桥的啊。
  梨姑娘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却是巾帼不让须眉,一身浩然正气,既然要为她寻个赘婿,自然是要千挑万选,找一个最好的。
  虽然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左右都是毁人姻缘,他便一口气将那贺嘉石与南屏县主之女定亲之事说了。
  梨瓷还有些不敢置信,“贺公子竟然已经订亲了么,可是外祖未曾提过呀,他是贺公子的师长,应当不会弄错吧?”
  谢枕川已将那枚香囊收入怀中,此刻便以手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此事我亦有所听闻,的确是这几日的事情。”
  “这么快么。”梨瓷小声嘟囔了一声,对比起自己颇为曲折的亲事,不由得沮丧起来。
  “短短几日便交换了庚帖,可见贺家攀附的心思,”谢枕川危言正色斥责一句,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干系,又轻声道:“阿瓷不必伤心,早些看穿了他的为人,总比日后见他喜新厌旧、背信弃义的好。”
  大约是在安慰她的缘故,他将声音放得轻缓温润,只是语气微微往上扬了扬,透出不自觉的愉悦来。
  梨瓷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知道贺家的抉择是人之常情,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北铭提及隋延时,又换了语气,毕竟他自己也是习武出身,与隋延过了几招之后,便对这个年轻人很是赞许。
  “那位隋公子倒是勇武过人,且他心怀忠君报国、立功立事之志,已投身濯影司,立志在十年之内做出一番成就。”
  武人可不像那些书生一样文文弱弱又花花肠子,要他来说,梨姑娘这样的好姑娘,合该配一个这样的夫婿才是,至于十年,那也不算什么,莫欺少年穷嘛。
  “你怎的不说这隋公子十年内无心婚嫁之事?”南玄见不得他犯蠢,赶紧打断他,“韶华易逝,哪里有这么多十年可等。”
  北铭又觉得有理,讪讪的不再说话了。
  “年少只惜金缕衣,不知惜取眼前人,”谢枕川叹息一声,微微拖长了声音,意有所指道:“此人轻狂无知,阿瓷也不必介怀,还是要找个成熟持重些的好。”
  梨瓷虽不介怀,但属意的三位赘婿人选已经失去了两位,她思及七夕那夜放的河灯,情绪不免有些低落起来,只觉得手中的玉杏都不香了。
  难道真如河神大人所示,一个都不能成么?
  南玄左右看了看,见此刻无人说话,只好自己开口。
  读书人本就自命清高,知晓冯家手段后,程立雪便知自己护不住她,看出指挥使大人亦对梨姑娘有意,他便更不敢有非分之想了,最后连南玄提上门去的礼也未收,客客气气又黯然神伤地将他送出门了。
  他虽然知晓世子目的是要让梨姑娘死心,但见她这般模样,南玄想了想,还是换了委婉的语气道:“程公子心知自己得罪了冯家,不敢连累他人;且其母病重,不能远行。”
  梨瓷听懂了,这便是婉拒的意思了。
  到底是个小姑娘,招赘之事接二连三地碰壁,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说出来,原本的三分遗憾也衬出五分的神伤来。
  手里那只被握得有些温热了的玉杏一口未动,又被梨瓷放回碗里,她恹恹地趴在石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不想见人。
  细腻坚实的青石在夏日里也透着沁骨的冰凉,似乎能够缓解眼中酸涩之意。
  谢枕川虽然有意断绝她对那三人的念想,但绝不愿见她伤心。
  他极力忍住起身去抚她发顶的冲动,又安慰道:“无事,不过是福薄缘浅之人,阿瓷不必挂心。何况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阿瓷的夫婿自然会是更好的。”
  他压低了声音,低沉中透着几分温柔,几乎快要让人融化了。
  梨瓷总算是转过脸来,望着他的眼神迷茫而无措,像是无处可去的小鸟。
  她小声道:“真的吗?”
  “阿瓷既然让我帮忙相看夫婿,自是责有攸归,”谢枕川不想那三人再占据她心神,煞有其事道:“其实我已经替你择选了合适的人选,只是此事还需些时日调协,应当不负阿瓷所托。”
  那双莹澈眼眸里的水光总算浅淡了些,阿瓷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是更好的人么?”
  谢枕川颔首应道:“我答应阿瓷的事,可曾失言?”
  梨瓷仔细想了想,只要是他答应过的事情,的确无有不应的,她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只是还趴在桌上不肯起身,歪着脑袋看他,“更好是多好呀,才学出众么?”
  谢枕川颇为自矜地点了点头。
  梨瓷又问道:“长得好看么?”
  谢枕川并非以貌取人之人,也未厚颜到自卖自夸的地步,迟疑片刻道:“此事见仁见智,不过尚未听闻有说不好的。”
  “那家境如何,可愿入赘呢?”
  ……谢枕川避过此题不答,循循善诱道:“阿瓷也不必将条件设得如此刻板,总能找到两全其美之法。须知凡事有利有弊,入赘虽有入赘的好处,可亦有入赘的难处。”
  梨瓷看着他,眼神懵懂,“有什么难处呢?”
  到这时,南玄总算是听出来了,难就难在世子不愿。
  “若是阿瓷不急的话,此事容后再议罢,”谢枕川懒洋洋起身,在梨瓷相对的石凳上坐下,不慌不忙道:“我倒是有一桩难事,要向阿瓷请教。”
  难得见谢枕川朝自己请教事情,梨瓷成功被他转移走了注意力,总算是直起身来,用手托着下巴,“什么事呀?”
  “阿瓷不是与集贤书斋的徐掌柜相识么,上次七夕夜,你救下她家女儿,她还未来得及拜谢,书斋与科举弊案有些牵涉,我原本是要带再去拜访的,”谢枕川修长手指轻点了点石桌,作出犹疑之色,“只是近日,濯影司又查探出了徐家的些许私事,我有些拿不准主意。”
  梨瓷无意打探别人的私事,只是见他说与科举一案有关,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谢枕川将此事娓娓道来,“徐玉轩入赘徐家十余年之久,不仅改了妻姓,对外操持书斋事务,对内打理徐家家务,夫妻十余年,感情一直很好。”
  梨瓷也点点头,语气艳羡道:“我初次去集贤书斋时,便看见徐先生一边给徐掌柜倒水,又一边抱着徐书翠哄她玩儿,还在柜台帮忙打算盘。”
  谢枕川似乎看出她所想,不以为意道:“无论入赘与否,照顾妻儿、兴家立业,本就是为人夫、为人父者义不容辞之事。”